柳立深吸一口氣，覺得心裡忽然有些暢快，有些事情開了個頭，剩下的話也就沒那麼難說了：“它死之前告訴我，它叫蒼英，要我記住它的名字，我也記住了，因為那是我第一次敗在别人手上，我心服口服。”

兩方交鋒時的戰意還留在他心底，蒼英是個好對手，它臨死前的那一擊，幾乎擊潰了柳立所有的防禦，隻是力到中途稍有分心，沒能讓柳立徹底死在它眼前，打斷了他修煉以來所有的根基，讓他徹底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有過雲端一樣的衆星捧月的待遇，又跌回人世間的泥濘裡，這其中的落差實在是天壤之别，别說是柳立接受不了，就連在場的人聽說他的遭遇以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柳立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已經顧影自憐太久了，這時候自顧自把話接了下去：“失去所有的法術以後，我就時常會去靜水邊走一走，有時候在那裡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我撿到了這幅畫，那天晚上我抱着畫做了一個夢，夢裡什麼都沒有變...”

“但是你變了，”司晟很清醒的點破他的問題，“你沉迷在你自己的天才夢裡，根本察覺不到是夢境還是真實的一切。”

“是，”柳立的神情有些嚴肅，“如果不是你們破開了我的夢境，恐怕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在魅妖手下喪命。”

雲潇聽到他說到“喪命”兩個字，臉色稍微有點差。

“這是妖丹。”柳立從卷軸裡拿出來一樣東西交給雲潇，“你受了傷，我想這對你或許有點用處。”

蛇妖的内丹，也是被修仙門派視為邪魔外道的一類外物，雲潇把它握在手裡，感受到它暴躁強盛的靈力不受掌握，心裡蠢蠢欲動。

她很自然的把目光看向司晟那邊，看着他對自己搖頭，顯然是很不贊成。

不知道為什麼，雲潇這次不是很想和他對視，不是因為剛才的事情生氣，她氣早就消了，甚至看到他們來還有點高興，但她還是避開了司晟的目光，低頭看着手中的妖丹。

她能感覺到司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以前是很溫柔的，現在卻能感覺到有點淩厲，好像能看穿她的想法。

氣氛沉默得有點難堪，雲潇試圖用别的事情掩蓋自己的心煩意亂，她說話也很直來直去的：“那許姑娘呢，她喜歡你，你打算怎麼辦？”

柳立一怔，沒想到她會提到這件事，他想到那個溫婉如水一樣的姑娘，忽然心腸就軟了：“我知道。”

“她跟着我這麼多年，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柳立喃喃自語，“隻是我現在…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我不能耽誤她…”

一個女人心甘情願跟着一個男人，這中間的喜歡早就溢于言表，看不出來的才是真傻子。

雲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握着妖丹的手一緊一松，她擡眼看一眼對面的人，但司晟已經不再看她了。

柳夏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他一聽柳立這話有點交代遺言的意思，心裡咯噔一下，“哥，你不能死。”

段青岚本來還在研究那根卷軸木，聽到柳夏的話忍不住出言諷刺他：“怎麼，沒你哥你就不活了嗎？”

“不是，”柳夏把指骨捏得咔嚓響，忍住自己想揍人的沖動，“你怎麼說話的。”

“我這個人說話難聽，不愛聽就别聽。”段青岚把那根卷軸木抽出來，放在鼻子底下聞聞嗅嗅的，忽然眼睛一亮，“就是它。”

“什麼東西？”雲潇見不得他賣關子，催促他趕緊說。

段青岚這個人有點毛病，對于人家哪句話有意見都是直接發表意見的，很多時候說話都像跟人擡杠，雲潇和他差不多的性格，兩個人打嘴仗的時候輸的那個總是段青岚，畢竟他也沒赢過她一回。

“這是沉香木，”段青岚說，“在水下浸了太久，很有靈氣，那些魅妖很可能就是沾了這些靈氣才會化形害人的。”

魅妖主靈，有靈才能化形，柳立就是因為執念太重，才給了這些魅妖可乘之機。

雲潇隻是覺得有點奇怪，她對靈力一向很敏感，追問道：“水中怎麼會有這麼強的靈氣？”

“這誰哪知道，”段青岚道，“不過萬物有靈，這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倒是這塊木頭，還真是個可以入藥的寶貝。”段青岚兩眼放光，正準備開口問柳立這根木頭賣多少錢，他要了。

一直沒說話的梅行衣忽然問他：“你是大夫？”

“是啊，”段青岚撓了撓頭，跟她确認，“我是大夫。”

“你怎麼不早說？”梅行衣盯着他。

“師姐你…”段青岚想到梅行衣之前照顧他，那神情真是跟木頭也沒什麼兩樣，他不是會給自己找不痛快的人，強行解釋道，“你不也沒問嘛…”

梅行衣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說話一向簡短：“那現在知道了。”

段青岚心裡叫苦，慌得連忙試圖補救，試探道：“所以師姐，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梅行衣打量着段青岚，覺得讓他試一試也不是不行，道：“那行，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