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雲潇送回房間以後，司晟和段青岚轉了一圈，兜兜轉轉的還是回到了放着酒的桌案前。

司晟給兩個人的杯子斟滿酒，将一杯酒放在段青岚面前，自己喝完了酒，段青岚面前的酒還未動。

他每次思考的時候就像入定了一樣，對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的，司晟敲了敲他的桌子，對上他的眼睛。

“想什麼呢你，這麼入神？”

段青岚端起酒，這回不覺得酒水清甜了，苦味從心底蔓延出來，苦得他幾乎吐出來。

“師兄你說小師妹的病到底能不能好啊？”段青岚放了酒杯，怒火蹭蹭的往上冒，配着他喝酒喝紅的臉，很有點怒發沖冠的那個味兒。

其實他們幾個人的酒量都不是很行，剛才是氣氛到了需要喝一杯，這會兒就純粹是出于某種憤怒悲哀的情緒才能讓兩個大男人坐在這裡喝酒聊天。

“怎麼，她都給你破相了，你不是該讨厭她嗎？”

段青岚被他問得啞火了一會兒，不服氣又反問回去：“那你呢？你為什麼對她那麼好？”

“因為我們是同門，是師兄妹，”司晟喝完酒，語氣也硬了幾分，“對她好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兩個人的目光幾乎碰出來火來，段青岚忽然道：“是，我是讨厭她，我讨厭她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動手，她知不知道男人的臉很重要的，我将來還要靠臉娶媳婦的，我媳婦可不喜歡破相的男人。”

段青岚說着又倒了酒，喝得醉醺醺的，接上剛才的話，“可是，可是我...我一想起來她被人欺負得委屈巴巴沒處說的時候，我又覺得挺難受的，我...我們到底是怎麼當師兄的啊...”

是啊，他們到底是怎麼當師兄的呢，這個師門裡，師兄不像師兄，師妹不像師妹，大家都沒大沒小，沒有規矩。

如果沒有今天開的這一壇酒，他們幾個人的心思就要随着這壇酒永遠埋在樹下，無人知曉。

段青岚從懷裡摸出來一本醫書塞到司晟手上，含糊道：“師兄，小師妹的病...是，是我在藏書閣的十層樓...看見的，你...”

他話沒說完，已經徹底醉了過去，那卷書也随着他力氣的松懈掉在地上，淩亂的書頁散開，裡面的圖文攤在眼前，剛好就是兩株外形相似的草藥，底下的批注寫着“相生相克”四個大字。

司晟喝完最後一杯酒，不再猶豫，迎着夜風向外走，他走得急，劍與意通，幾乎是在瞬間就到了藏書閣的門口。

閣内用靈火燃着蠟燭，終年不滅，把經閣内部照得一覽無遺，這座樓閣從外面看很舊，也沒有十層，隻是矮矮方方的一間樓閣，但内部裝飾極新，襯得牆角那塊釘了木闆的牆皮格外顯眼。

白發老者從牆角轉出來，嘴裡罵罵咧咧的，依稀可以聽見是段青岚的名字，他手裡還拿着釘錘一類的工具，看樣子是剛補完牆皮，見着了司晟，這才一抹臉上的灰問道：“來了？”

聽這話的意思像是早知道他要來。

司晟也不繞彎子，拿了林遠微的令牌交給他，環視一圈說道：“玄機長老，還請帶路。”

“十層樓，”玄機長老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才道，“十層樓，十層樓要上去當然是各憑本事，就看你小子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說着，他周身驟然亮起，蠻橫的靈力在瞬間爆出，又變得水一樣輕柔，在泛起的波紋中，剛才那橫斷的樓梯忽然連了起來，以靈力鑄成的長階旋轉向上，二層樓顯示出它本來的樣子。

“看見沒有，靈力多強，就能到哪一步。”玄機說着，身上的靈力一收，那些長階轉眼消失，又恢複了剛才的樣子。

隻第二層就需要這麼強的靈力，第十層樓更不用說。

大約是他看的時間太久，玄機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别看了，以你的靈力，肯定是上不去的，有這個時候不如回去睡個覺，睡醒了，一切也都過去了。”

“我睡不着。”

“是為了...那個誰...”玄機想起來那日大殿上的少女，一錘定音，“雲潇？”

司晟沒有回答。

他一拍腦袋：“哎呦你何必呢，她就是個必死無疑的命，這辦法要是讓她知道了，以她的脾氣，隻怕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聽起來是個挺惡毒的辦法，”司晟仰頭看着浮現出來的樓梯，“我到要看看有多惡毒。”

“真是不聽勸。”玄機把令牌丢給他，躺在自己的柔軟的毛毯椅裡，很快就睡過去了。

樓梯蜿蜒而上，有司晟的靈力作為支撐，三層樓和四層樓很快就呈現出原本的樣貌，再要往上，樓梯的光芒就變得暗淡了許多，像是馬上就要消失了一樣。

五層樓作為中間的樓層，是個分水嶺，一般人能上到第四層就很不錯了，更多人則是連玄機長老那一關都過不了。

這裡也有作為整座經閣的書靈，這會兒書靈被人用劍氣逼出來，對着橫在脖子上的長劍瑟瑟發抖。

它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這麼無理，它在書裡睡得好好的，這人擾它清夢不說，還要自己幫他作弊，送他上第十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