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岚也是之後才知道,青涯也曾經是其中之一。
“小師妹這次要是打不過他,可真就坐實了我們師尊教徒無能的名頭了。”段青岚随意往後一躺,滿面愁容。
“有師尊在,不會輸的。”
司晟喝完水,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段青岚一骨碌爬起來,扒着門框大喊:“那你可一定要讓小師妹赢,我們輸什麼都不能輸面子。”
夜色朦胧,月到柳梢,雲霧半遮半掩,照得地上人的影子也是影影綽綽的。
司晟站在扶桑殿前,推門的手止在半空中,裡面的談話聲透過門縫傳進他耳朵裡,清楚又明白。
“...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人能結下禁魂咒如此惡毒的術法。”說話的人中氣十足,話到最後調子卻微微發顫,顯然是對這種法術頗為忌憚。
在夜色中聽來别樣心驚。
“是啊,誰也沒想到,”林遠微苦笑道,“更何況還是用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想來,她死的時候,一定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不然不至于反噬至此。”
禁魂咒,顧名思義,就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咒法,這種術法最惡毒的地方就在于赴死之人決心有多大,身體裡另外一半被強行禁锢的魂魄就會有多痛苦,這種人既不能轉世輪回,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更有甚者還會神智全無,變成不人不鬼的模樣。
當年創造這種術法的人隻是為了強行留住心愛之人的一縷魂魄,卻不想讓愛人一生受盡折磨,變成一具殺人的傀儡,最後生生死于離魂之苦。
葉輕塵拍案怒道:“到底是什麼人如此狠毒。”
“修煉這種法術的人當年早就被先師誅殺于魂夢澤,不想竟然在這個時候重現,”林遠微憂心忡忡道,“隻怕此人心機深沉,目的遠遠不止雲潇一個人。”
“這孩子...可惜了...”葉輕塵微不可查的歎道。
司晟再也忍不住了,推門而入,嘶聲道:“難道真的沒有救她的辦法嗎?”
葉輕塵和林遠微對視一眼,均不言語。
最後還是林遠微開口:“辦法是有的,隻是...代價太過于沉重了。”
“什麼辦法?”
葉輕塵不做理會,冷哼一聲:“這種情況,有辦法還不如沒有辦法。”
司晟一顆心沉了下去。
林遠微知道這種希望近在眼前又碎裂的感覺有多難熬,手臂擡起,掌中便多了一塊木質的令牌。
“這是藏書閣十層樓的令牌,你要是想知道答案,就自己上去看看。”
司晟拿着這塊令牌,隻覺得輕輕小小的一塊木頭,此刻仿佛重逾千斤。
“過幾日我打算出門一趟,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就由你來帶雲潇青岚練劍,”林遠微不放心,又囑托了幾句,“雲潇如今心性未定,雜念頗多,需得配合天生地養的靈藥,讓她靜下心來修煉。”
司晟拱手道:“是。”
他本想說青涯與小師妹打賭比劍的事情,話到嘴邊,又說起了溪家口一案收尾的事情。
葉輕塵本意隻是讓他去探一探那個下咒人所留的痕迹,知道他并無所獲以後,隻是揮了揮手,讓他先離開了。
等人走後,葉輕塵才道:“你一向不收徒,這回卻破例收了他們三人,是不是看中了雲潇那孩子的心性和天賦?”
“天賦是其次的,”林遠微道,“一個人能不能成器,不在于天賦如何,而在于心性夠不夠堅忍,她能抱着那樣的決心去做一件事,必然不會成為他人手中的殺人傀儡。”
“我知道你有愛才之心,就像當年他對你一樣...”葉輕塵見他神情傷感,話到一半又住了口,憂心道,“隻是這個下咒之人做事如此謹慎,遠微,你此去虞牧之野,未免太過于冒險。”
林遠微收斂了神色,笑道:“師兄,你是最明白我的,我心裡有些猜測,必須親眼見了才能放心。”
殿門外,月亮高懸,天上的雲霧不知道什麼時候散了,月色皎潔。
司晟心裡悶得慌,也不想回去,隻是沿着扶桑殿往前亂走,轉了不知道幾個彎,眼前驟然開闊起來。
歧玉山有十二峰,每座山峰之間相去不遠,呈環抱之勢,扶桑殿位居正中,後山臨崖,懸崖峭壁,平日裡倒是少有人來。
但此時此刻,夜深人靜,竟然有人在這裡練劍。
她練得專心,也沒注意到站在不遠處樹林中的司晟,隻是一招一式的練,桃木劍被丢在一旁,手中的玄鐵重劍勢力強勁,破空有聲。
是雲潇。
也不知道她練了多久,堪堪才把師尊教的那一劍練得有模有樣,她修為不夠,靈力更是稀薄,這般強行練劍招,隻是取巧練形,談不上修煉。
有道是十年練劍,十年修意,劍與意通,才能行使自如,随着自身修為的加深,劍術精進,才能一窺天地間的劍道。
雲潇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她既然有心要比,自然就要做到最好,絕沒有中途放棄的理由。
風吹得她的衣訣翻飛,随着她最後一劍回刺,劍氣縱橫,劍光如同漫天星辰,呼嘯着席卷四周。
等煙塵散去,被絞落的樹葉紛紛落下,雲潇才伸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水,掂量了一下手裡的劍,眼裡帶着幾分笑意。
一伸手,還劍入鞘。
這時候滿山月光,卻不及她半分顔色,那種瑰麗驕傲的眼神,不止讓人吃驚,而且令人心折。
司晟想,小師妹心裡是有些傲氣的,她不要輸,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既然這樣,他當然要幫一幫她。
幫她赢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