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欲言又止地瞥了陸纨眼,似乎想提醒他什麼,隻是在陸纨沉靜如水的眼神中,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陸承活活挨了三下鐵鞭,又是吐血,又是劇烈咳嗽,早就站不住了。長天本是想詢問陸纨,是否派人擡他過來,但接收到陸纨的眼神後,長天就明白,爺這是要讓公子自己走來。
唉,長天在心裡歎聲氣,隻好下去和魏管家一起将陸承扶過來。
過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陸承才蝸行牛步一樣,緩慢地挪到了正廳裡。
進去之前,陸承試圖甩開左右兩邊攙扶着他的手——陸承實在是個好面子的倔脾氣,聽說陸玮來了,他不欲在外人面前示弱,更不想被人知道他被父親狠狠鞭打了三鞭的事情。
魏管家了解他的性子,沒好氣地勸道:“都這個時候,哥兒你就别逞強了!”魏管家私心也希望,族長和陸玮能看在陸纨已經提前大義滅親的份上,将這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進門的時候,魏管家還特地提醒陸承說:“哥兒小心點兒。”
陸玮見到陸承左右跟護法金剛似的杵了兩人,再看陸承眼睛略微紅腫,唇色也發白,便不懷好意地說:“喲,一會兒功夫,忽然成病西施了?”
“給不知情的人瞧見了,還以為是我兒剁了你的手。”陸玮目光森冷地盯着陸承,說。
陸慎也看陸承一眼,問:“這是怎麼了?”
陸纨不說話,陸承也不吭聲,魏管家隻好代為回答道:“公子回來之後,爺對他行了家法。”
聽到“家法”二字,陸慎和陸玮都頓了頓,尤其是陸玮。他神情一動,視線仔仔細細地又在陸承身上打量了一圈。
陸慎探究地看向陸承:“傷得這麼厲害,打了幾下?”
魏管家道:“三下。”
“三下。”陸慎點點頭。
陸家家法的厲害,所有陸家人都曉得。
從前陸家有位年過弱冠的男子,因為犯了祖宗規矩,他被當時的族長在祠堂裡拿着家法懲戒了三下,竟然活活被打癱了。
那還是一個已經二十多歲的成年男子,如今,陸承再強壯,他也隻是個孩子啊!
陸玮站起身,不鹹不淡地問:“打了三下,還能自己從書房走過來?”
“你們父子不會打量着我好欺負,故意做戲糊弄我吧!”陸玮走到陸承身邊去,用手試探地拍了拍陸承的肩膀。
陸承不由發出一聲悶哼,他死死咬着牙,臉色發白,擡起一雙眼睛頑強地盯着陸玮。
陸纨這時候說:“拿鐵鞭來。”
長天猶豫着看向陸纨,腳步未動,陸纨再次沉聲吩咐:“去拿來。”
長天隻好拿來那節堅硬漆黑的鐵鞭。
陸纨從他手中取過,幾步走到陸玮跟前去,把那足有三斤重的鐵鞭遞給陸玮。陸纨身高将近八尺,身形比陸玮要高大。
陸玮隻好微微擡起頭來,仰視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纨面不改色,瞳孔依然漆黑如初,隻是鼻翼不可察覺地翕動了幾下。
他說:“族叔若不相信,可以親自再打三下。”
聽到這話,陸承猛地擡眼看近在咫尺的父親,他的臉色很快變得青白難堪,迷亂的眼神裡透着不可置信和難過。
他肢體僵硬地站在那裡,短短幾息内,陸承的身上便涼沁沁地出了一陣又一陣的冷汗。
陸玮半信半疑地接過鐵鞭,正預備打下,魏管家忽然急聲懇求道:“陸大人,承哥兒是真的已經挨了老爺三鞭子,再不能挨了!”
他從肩背處撕開陸承的衣服,隻見三個血淋淋的長印子自陸承的肩膀一直往下,蔓延到了後背肩胛骨的地方,痕迹可怖。
“您看,再打下去,隻怕就出人命了。”魏管家跪下給陸玮磕頭說,“陸大人,九郎與您畢竟同為陸家子孫,望您手下留情。”
陸承的肩背承受着冷風刺骨的疼痛,他忍着身體的痛楚和揪心,用力把魏管家從地方扶起來,說:“要打就打。”
“我一條命,換你兒子一隻手。”陸承蜷起手指,冷冰冰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