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朝失魂落魄地回了臨風苑,整個人有股說不出的頹靡氣息。
瞧她這般模樣,裡頭做活的下人都吓了一跳,連忙迎了過去,左一句關切右一句問候,将許雲朝送去石桌前坐下。
許雲朝任由他們動着,甫一落座,就塌了腰彎了背,雙手一伸,就趴到桌上去了。
她半邊臉頰壓在桌子上,雙眼無神地看向一邊,滿腦子都是方才發生的一切,心底的情緒混亂不堪。
為什麼……
阿姐為什麼會那麼相信他……
甚至相信到……懷疑我在胡謅……
怎麼會這樣?
許驚雪信任林子霖,這點在許雲朝意料之中。可信任他的程度超過信任自己,這點許雲朝是怎麼也沒料到。
也無法接受。
她這蔫了的樣子,衆人看得面面相觑,想關心關心,卻又怕她更難受。
在臨風苑專門侍奉許雲朝的侍女名喚彩兒,她趕忙去端了碗甜湯來,還有一碟子桃酥,輕輕擺在了石桌邊。
“小王妃……”
彩兒小心翼翼地喚着,“您還好麼?”
許雲朝一副半死不活樣,有一聲沒一聲地搭着:“我一點兒都不好……我想一個人靜靜,不用管我……”
她說是說都别管她,可這哪成。
然許雲朝也說了想自個兒靜靜,他們也不好在這打擾。
一行人正左右為難着,拿不定主意究竟是退還是留。
好在給他們解圍的人回來了。
季瑞霄進院的這段路裡,下人已經将事同他說了。是以,他甫一進院,就揮散了所有人。
很有眼力見的阿武再次充當了主子之間培養感情的絕佳工具人,不僅屏退衆人,還貼心地将院門給帶上了。
許雲朝對這一切都不在意,兀自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悲傷之中,呆呆地維持着一個姿勢,一雙眼沒半點神采。
季瑞霄徑自在她身邊坐下,剛擡手準備撫撫對方的頭,就冷不丁聽到對方說:“你怎麼不走……”
?
季瑞霄一愣,莫名氣笑了。
原本還打算落到她發上的手,頃刻間便揪住了許雲朝的臉頰,不輕不重地揪着臉肉往一邊拉。
“沒良心的,我好心好意過來安慰你,你竟然趕我走?”
這一揪,必是帶了不少從前的私人情緒在。
許雲朝被揪得龇牙咧嘴,一邊推開他的手,一邊直呼:“啊啊啊痛痛痛!”
季瑞霄輕哼了一聲,瞧着許雲朝哭喪着揉臉的可憐樣,這才感覺舒坦了許多。
他随手拿過擺在一邊的甜湯,自顧自喝了一口,當即便皺起了眉頭——
“這麼甜,也不怕膩得慌。”
聞言,許雲朝立即瞪大了眼,迅速從他手裡奪過碗,痛心疾首道:“這是我的湯!又不是給你的!誰讓你喝我的湯了!”
季瑞霄無辜眨眼,“我就喝了一口。”
注意力早被全然轉移的許雲朝此刻滿眼都是自己手裡這碗被人糟蹋過的東西,又眼疾手快地将那疊桃酥拖到了自己跟前,警覺地瞪了季瑞霄一眼,一派護食樣。
“……”
又沒說要吃你東西,你那麼護着幹什麼?
季瑞霄撇撇嘴,卻也隻能摸摸鼻子,任由她去。
今日将軍府内發生的事,一瞧許雲朝那喪氣樣,季瑞霄便猜出了十之七八。
定是這單純直性子的家夥上去就拉着許驚雪一頓說,哐哐講林子霖這不好那不好的,想令許驚雪改觀,結果被認為是小孩子嚼舌根。
人沒什麼心眼子,手段也就不高明,目的自然更難達成。
最重要的是,最後還落得自個兒不高興。
季瑞霄在心底歎了口氣,無奈地笑笑。
抱着甜湯左看看右看看了半天的許雲朝哪知道他的想法,她現在一門心思都在要不要換一碗湯上面。
畢竟這一碗季瑞霄确實隻喝了一口,倒掉太浪費了,而季瑞霄又不喜歡喝。
可雖然他隻喝了一口,那也是被他碰過的東西,許雲朝不是很樂意喝别人喝過的。
但尴尬的是,兩人偏偏是夫妻,要是給人知道了,那豈不是擺明了兩人不和?先前的一切不都成了做戲?
雖然最開始确實是做戲。
許雲朝撇嘴,猶豫再三,努力嘗試着将季瑞霄沒碰過的一端遞到了嘴邊,卻硬生生僵住了。
季瑞霄懶洋洋地撐着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欣賞她天人交戰的模樣。
分明是個一襲紅衣的飒爽女将樣,可落在季瑞霄眼裡,就是讓他怎麼看都覺得可愛,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愛。
“……”
自己跟自己僵持了半天的許雲朝終于放棄了。
她“啪”的一聲将碗重重擱在桌面上,胳膊一揮,就将其推到了一臉揶揄看好戲的季瑞霄面前。
與其為難自己,不若為難别人。
秉持着這一點的許雲朝絲毫不拖泥帶水,指着碗,嚴聲令道:“你,把這碗湯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