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黃昏。

許雲朝等人早已在貧民窟外邊的空地上支起了施粥的攤子，便于更多人來領災糧。

後頭搭着個簡易竈台，幾個廚子正忙活着做飯，及時填補餘糧，幾個侍衛幫忙擡東西以及維持秩序。

“不要急不要搶！人人都有！排隊領！”

許雲朝一邊接過季瑞霄盛好的粥，再配上個饅頭遞給前邊的人，一邊大喊到。

台子前邊的人小心翼翼地接過了東西，嗫嚅着唇瓣，諾諾道謝。

許雲朝抽空看了眼，驚喜地發現竟是下午那個同他們說話的少年。

少年瞧着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十分憔悴，瘦得皮包骨，面色泛着不健康的黃，虛弱得緊。

“不客氣，應該的。慢慢吃，吃不夠還有啊！”

許雲朝沖他溫和一笑，同時一點都不拖拉地将新一份食物遞給下一個人。

她太忙了，以至于她隻能抽出這麼點空當跟人說兩句，便無閑暇再看那少年，自然沒瞧見對方忽地泛紅的耳垂。

“……”

她是沒瞧見了，但一邊的季瑞霄看見了。

領粥的災民排成了一條長龍，乍一看似是望不到頭，本就忙碌，還得時刻保持警惕，季瑞霄知道這會兒不應該分心。

可他就是沒由來的感到了不虞，卻隻能壓壓嘴角，垂下眼簾，将這種情緒咽回肚子裡。

除了這點，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

趁侍衛換新一鍋粥的空當，許雲朝伸了伸腰，湊到季瑞霄耳邊悄悄說到：“感覺挺正常啊，我沒瞧出什麼。”

突然被人耳語，季瑞霄心神一晃，随後冷哼一聲，唇瓣微微揚起，似是扯了個若有若無的諷笑，又輕飄飄瞥了許雲朝一眼，沒答話。

“？”許雲朝懵了，不理解這家夥怎麼了，“幹什麼？我說錯了麼？難道你看出什麼東西了？”

“沒有。”

這次季瑞霄答了，他又将袖子向上挽了挽，走到台子前，“許二姑娘都瞧不出來，我哪行呢。”

莫名其妙被陰陽的許雲朝很不理解，也很無語，脾氣蹭地就上來了。

隻可惜這會兒不方便，明事理的她也隻能忍着，一邊繼續幹活，一邊想着晚上回去好好算賬。

今晚他要講不出能說服她的理由來，她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一到外面就裝裝裝，一言不合就陰陽，當自己是八卦啊？

許雲朝又接過一碗粥，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喂！你什麼意思？”

忽然地，有人惡劣吼到。

毫無防備的許雲朝被這極大的嗓門吓了一跳，端粥的手都抖了一下。

周圍人都看了過來。

許雲朝擡眼看去，方才出聲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正兇惡地盯着自己，看樣子很不好熱。

“要施粥就好好施粥，沖俺們翻白眼是什麼意思！”見大衆看了過來，那漢子便又出聲了，“瞧不起俺們就别在這假惺惺！淨賺自己的名聲！”

許雲朝知道他是誤會了，連忙解釋到，“哎不是，您誤會了，我方才不是朝大家翻……”

“你不是朝我們翻還能是朝誰？他麼？”

那漢子根本沒給她解釋的機會，惡聲惡氣地反駁着，還指向了站一旁的季瑞霄，“下午的事大夥都聽過了，他是那什麼皇親國戚，你個女人敢向他翻白眼麼？！”

貧窮之地的思想便是如此，沒本事的男人在外邊受人白眼，隻能在家發脾氣演威風。

自然，貧民窟原住居民裡，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女人不該也不敢對自己的丈夫不敬。

許雲朝聽笑了，原先她還道是自己的問題，叫人誤會了，想好好解釋下，現在她是懶得好好說話了，直接怼到：“我怎麼不敢？我看着像是好欺負的麼？！”

“好大的口氣！大夥們聽聽，一個女人如此狂妄！沒天理啊！”

許雲朝剛要再怼他說話前言不搭後語，也覺無人會信，結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有人立刻附和那漢子道：“就是！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就是她出的主意，貪了我們的災糧！”

“那她還要在這擺攤施粥？”

“做樣子掙名聲呗！”

“我早覺不對勁了，他倆下午還來這轉過，估計是來确定我們是否真的好欺負的。”

“那男的也不像什麼好人！什麼皇親國戚，怕不是打着幌子來添麻煩的！”

“就是，你看他那樣，哪有男人樣！”

“呵，女扮男裝冒充的也不是沒可能。”

“赈災的糧食遲遲不發，全給他們扣手裡頭了，怎的這回就發了？”

“怕是貪多了拿不住，或是不好交差了罷，随便拿些來敷衍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