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又是!在這裡——做什麼!”教授咆哮道。“你的頭發和衣服,容我提醒,斯内普小姐!”
夜晚、玫瑰花叢、正值青春的小情侶們……
噢,不。
教授在打黃掃非的路上,一魔杖從暧昧的溫床裡,轟出了自己的養女。
還是衣衫不整、發絲淩亂的養女。
一百萬列蒸汽火車呼嘯着碾壓過菲伊的大腦,最終隻留下了滾燙的臉皮和光滑的大腦皮層。
菲伊在心中發出了不可名狀的尖叫。
“啊啊啊不!教授我們沒有——我們隻是在——”
“在觀察仙子,教授。”盧娜無所畏懼地接話,“很抱歉我們可能踩踏了花草樹木。”
斯内普扯了扯嘴角,慢慢把魔杖轉向菲伊。後者的臉已經變成通紅,默默拽下鬥篷帽子,包裹了整個腦袋。
“……晚點再找你算賬。”
斯内普嘶嘶地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随後惱怒地大聲道:
“那就接着觀察吧!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各扣十分——把腳從花圃裡拔出來,蠢貨!”
他轉身就走,長長的黑袍在後面呼呼啦啦地追。卡卡洛夫急匆匆跟上,兩個人很快消失在了小徑盡頭。訓斥其他學生的聲音仍舊隐約可聞。
盧娜從兜帽裡挖出一個臉通紅的家夥,順手摘掉了菲伊頭發裡的一隻甲蟲。後者抓着袍子邊角,陷入無休止的沉思。
“怪事。冬天還有甲蟲嗎?騷擾虻也不少。”盧娜把小家夥放在葉子上。她朝菲伊瞥了一眼,很罕見地輕輕歎了口氣。
“等會兒我陪你去找斯内普教授。你聽懂他和卡卡洛夫在說什麼了,對不對?”
是的。而且她更希望自己沒聽懂。
人就是這樣的,十拿九穩的事情會漫不經心地做,難度适中的挑戰會幹勁十足地做,地獄級别的困難則傾向于直接逃避不做——
平心而論,逃避也許無法解決問題,但它一定能捍衛短時間無憂無慮的快樂。比如現在,菲伊痛苦萬分地意識到,她在本能地拒絕思考伏地魔複活這件事。
待辦事項在腦海裡哐哐哐一串亮着紅燈,但每一項都無從下手,難度不亞于徒手和一株毒觸手搏鬥。
……
另一邊,就在花牆掩映的拐角處,月光平等地照着那裡的長椅,以及長椅上的男生們。
沒人動過偷聽的念頭,哈利、羅恩和納威隻是在寒風中哆哆嗦嗦,各自想着傷心事。
然而很不幸,他們思考人生的位置不太好。斯内普一路轟開花叢,風風火火揪出盧娜和菲伊,又迎面撞上形迹可疑的三個格蘭芬多。
卡卡洛夫早已識趣地閉了嘴,因為身邊的大蝙蝠已經在怒火中進化為噴火巨龍。
“你們在幹什麼?”噴火巨龍問。“放着舞會不去,在冰天雪地裡開秘密集會?”
“我們吹吹風。”羅恩梗着脖子,“這不犯法吧?”
斯内普用“格蘭芬多扣五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哈利和羅恩氣憤地目送他大步離開。
“他根本沒道理扣分——”
“他隻是生氣!”哈利急匆匆地壓低聲音,“他不想和卡卡洛夫說話,又在生菲伊的氣!”
“他?生菲伊的氣?他就是沒事找事!”羅恩重重從鼻孔裡哼出一聲。
“Bloody hell !他難道還要懷疑菲伊和盧娜像小情侶一樣,在草叢裡接吻嗎?”
菲伊不知道羅恩的猜想,否則在大腦宕機的基礎上,主機溫度隻會進一步升高。她行屍走肉般,随着盧娜繼續往花圃深處走。
風越來越大,寒意穿過披在背上的巫師袍,又輕而易舉地劃開單薄的禮服布料,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麻木的痛感。雪斷斷續續下了近一周,終于在今晚難得放晴,雲開見月。
盧娜擡頭看星星,臉上帶着幾乎讓人嫉妒的幹淨笑容。
“弗洛伯毛蟲。”她說。“我要告訴辛尼斯塔教授。”
“什麼?”
問出問題的同時,菲伊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了。
她下意識順着盧娜的視線擡頭看,發現頭頂正星河燦爛。多謝幹冷的夜風,籠罩一周的厚重雲塊被悉數吹散,夜幕像冰塊一樣通透。
在群星之間,有一些格外引人注目。
灼灼明亮,而且緩慢移動。
有那麼一瞬間,菲伊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麻瓜的飛機群。但她很快明白過來,這是遊星;她看到的,是專屬于巫師的夜空。
在二年級的天文學課上,她和盧娜就曾看到過這種格外明亮,又不斷移動的星星。
辛尼斯塔教授解釋說,“遊星”,Wandering Stars,是一種還未完全被巫師天文學承認的現象。它們相對少見,也并非所有人都能看到。
大多數巫師認為遊星隻是一種集體幻覺,或者隻是望遠鏡上的污漬。但現在,它們就明亮地印在視網膜上,組成扭曲蠕動的弗洛伯毛蟲。
這真是……太奇怪了。
“……太奇怪了。”拐角後的納威疑惑不解。“她們在看什麼?”
透過掩映的樹叢,他剛好能看到月光下的兩個姑娘。她們像月癡獸那樣,一眨不眨地看着星空。
但是——
哈利擡頭看了看。
一切正常。雪後初晴,這片夜空和占蔔課上看到過的,沒有任何不同。非要說的話……
在他們正頭頂,有一塊條狀的區域,隐隐約約似乎比别處亮一點。
“不知道。”哈利說。“什麼都沒有。”
羅恩擡頭掃了一眼。“也不能完全這麼說。今天确實星星很多,整個冬天看到最多的。那兒好像有一大團發光的雲——”
不,是一大團遊星。
夜色如漆黑天鵝絨幕布,這些遊星将幕布掀開,好奇向地面張望。
它們明明視覺上離地面更遠——簡直和普通的天空不在同一圖層——卻違背常理地,更大也更明亮。
仿佛那是天空受傷後,一道尚未愈合的醜陋疤痕。
大概和種花家古代傳說相似,菲伊重新努力運轉遲鈍的大腦,想。
不同尋常的天象往往預示着災禍,照這樣說,這堆遊星很可能和伏地魔複活有關,隻是因為接連下雪,直到今天才被人看見。
很合理,但不知為何,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違和感。就好像——
肩頭一股大力打斷了她的思考。
是巫師袍的拉扯……兩個隻顧仰望星空的人,誰也沒發現她們已經走到了台階邊緣。盧娜一腳踩空,連帶着菲伊也失去平衡,台階在眼前驟然放大。
撲通!
天旋地轉。
納威驚叫一聲。
這次摔倒本來可以更加聲勢浩大,隻可惜兩個人都過于遲鈍。直到滾下六級台階,颠三倒四地躺在路中間時,菲伊才想起來,她應該發出一些聲音。
然而張了張嘴,又覺得停下後再喊,未免有些冒傻氣,隻好忍着疼,慢悠悠爬起來。
遠處花叢嘩啦啦擺動,菲伊望過去,哈利一把捂上納威的嘴。盧娜還躺在地上,菲伊彎腰湊近她,聽見她發出小聲嘤咛。
淺灰色的眼睛水汪汪一片,眨巴眨巴掉下兩滴淚來。
菲伊吓了一跳。“你還好嗎?”
“不算太好。”盧娜平和地說。
小女巫把右手舉到眼前,饒有興緻地仔細端詳。她的腦門上亮晶晶一層冷汗,呼吸急促,眼睛裡卻是全然不合時宜的好奇。
她的右手,掌根向後錯位,手指因疼痛而無力地半蜷縮。
隻一眼菲伊就确認,這是個非常典型的Colles骨折,也就是桡骨遠端伸直型骨折。
然而她永遠也無法預料盧娜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
小女巫突然坐起來,伸出另一隻手,去觸摸因為骨折遠端桡側移位,而顯得格外突出的尺骨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