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晚上九點。夏夜的天幕一片晴朗,月亮潔白渾圓。
鮮紅的彼岸花閉合,與黑色一同褪去。旗木輝響的右眼恢複了橙色。
“原來如此,你已經适應了這眼睛啊。”宇智波清泓感歎,“沒有宇智波的血脈,卻能自如地關閉寫輪眼……真是厲害。”
也就過去了一兩個小時而已,竟然就這麼馴服了寫輪眼。
旗木可是個外族人!換做生前,他絕對不會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
“是啊,厲害。”輝響看着宇智波清泓,笑笑。
也許是它與原裝眼睛相融合的緣故,這隻右眼就如自己本來的血肉一樣,控制起來得心應手。
并且,沒有任何排異反應。
但同時,似乎也有缺點。他已經關閉了寫輪眼,但宇智波鬼魂的身影和聲音并沒有消失。
這意味着他失去了“屏蔽”功能。
“輝響,不要用那種看死物的眼神看我。好歹我也是你的‘友人’啊。”宇智波清泓有些苦惱。
旋即,他意識到不對勁,身軀猛地一震:
“等等,你還在看着我對嗎?即使是關上了寫輪眼,你也還能看見我?輝響?!”
他仿佛溺水的人,在此刻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真激動,輝響想。
他拿起水杯,抿一口溫水。另一隻手抄起桌上的表格,表格是醫院送來的,說是什麼戰後人員心理調查。
原本是不急着填的,但是現在有必要馬上着手處理。
“輝響?輝響!”宇智波清泓攥着拳頭,急切地喊。
那家夥專注地看着表格,時不時喝一口保溫杯裡的水。
……還是看不見啊,剛剛隻是個錯覺。
宇智波緩緩松開拳頭,一股可怕的孤獨感爬上“軀體”。
太短暫了。輝響,你注視着我的時間,太短暫了啊。
每一回移開視線,都像是被放逐到世界之外。
而斷開寫輪眼的鍊接,再也不被感知到,則是比死還要可怕成千上萬倍的,漫長得看不到頭的折磨。
胸膛很痛……好像有什麼苦澀的東西在裡面。
不對,不對……
他又看向旗木,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錯愕,而後便喊道:
“喂,我看見你用餘光瞥我了!你這混蛋!”
“餘光也能察覺?”
“我好歹是個宇智波啊,視力保持了生前狀态的!”
這下便遭了。
輝響慢悠悠地将水飲盡,把保溫杯放在桌上。
“你别急。”
本來還想着騙過去呢。沒騙成,讓鬼魂知道了他能看見,那以後還能有個清淨日子嗎?
鬼魂先生瞪着他,怒意中隐約夾着喜悅。與此同時,淚水從眼角滑落。
“真吓人,輝響……”
旗木也許讀不懂他的淚,無所謂地眯起眼睛笑。
哦,旗木笑了,真漂亮。
就在旗木笑起來的這一刹那,宇智波清泓也跟着揚起嘴角。
緊接着,他瞳孔一顫,緊緊地捂住嘴巴,哆嗦着,緩慢地跪下去。從手指縫裡漏出一串音節:
“你笑,我也笑,我跟着你笑,我完蛋了,我已經完蛋了……”
他的情緒,他的眼睛,他的生命,他的所有,已經全部被奪走他眼睛、殺死他的仇人——旗木輝響所掌控了。
“我喜歡你,我瘋了……我真的瘋了……”
崩潰的宇智波蜷縮起來。
此時,輝響坐在辦公椅上,隻能看到宇智波的頭頂。他似乎毫不意外,拿起筆,舉着表格,說:
“正好做個測試。”
聽聞他的聲音,宇智波清泓倏然擡起頭。
他起身,剛向前一步,腳下就一抖,再次跪下去。黑色的褲筒就在眼前,他幹脆伸出雙臂,緊緊抱住它。
同時,腦袋也貼上去,蹭着那健壯修長的小腿。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首先,有失眠、焦慮、乏力,或長時間情緒低落等狀況嗎?”輝響揪着宇智波,将他提起來。
“……輝響,我,我不知道……”
宇智波清泓被迫直起身子,由跪坐轉為水平線更高的跪姿,下巴枕在旗木的大腿上,手臂也仍然環着旗木的腿。
淚水在他那茫然的臉上劃過。
“那麼,有‘三無感’嗎?覺得自己沒用之類的。”輝響問。
他伸出手,摸上這個狼狽家夥的臉。
“我不知道……”
“我大概了解了。你做夢時會夢到戰場嗎?頻率高嗎?”
鬼魂的觸感是冰涼的。
撫摸着,撫摸着,似乎有一顆紅心從宇智波的頭頂冒出。鬼魂先生的戰栗也愈加強烈。
“你别……不,不要問了,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