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群青的眸子抖動着,注視突然出現的人影。
雖然對方的嗓音是冰冷的,但語氣卻戲谑又愉快,帶來令人懷念的感覺,讓他無法挪開目光,也無法眨眼。
一切就好像被消聲似的,黑獸停止低吼,暴風也停止咆哮。
那呼吸……那輪廓,這次不是任何附身了,是真正的僞像星——那個在無光之溟中與他共度一百年的、那個被他殺死的,僞像星。
夜久揮去身上的火焰,慢慢走到群青的面前,垂目注視着那空蕩蕩的眼窩。他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嘗試着伸出手,用指尖輕輕地摸了摸那處的碎發,又逐漸下移,撫過已經半鹽化的臉頰、肩膀、手臂,最終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已經夠了,犧牲這種事,不符合你。”他輕聲道。
“……”
群青沒有回答,默默收了手。
夜久綻開溫柔的笑容,放開他,轉而飛身向另一人。
棘鳥亦從未把視線從他的身上收回,“真沒想到,你隐藏了這麼久,連我們都避而不見,居然因為巡溟官,主動以真身出現了。”
“其實我也從未想過,會回到守垩原呢。”夜久平靜地說道,“畢竟上次我費了好多功夫,才成功偷渡回去,實在是太麻煩了……唉,這裡的環境也太不适合我們,住久了真讓人不舒服。”
他正說着,突然側過身,與打算偷襲的黑獸對視,發出一聲低吼。
黑獸猶豫起來,開始慢慢後退。
夜久于是回身繼續與棘鳥說話,就好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事情進展到這個地步,你的目标應該已經完成一半,算是收回成本了,所以收手回去吧,「黑聖女」。”
也許是因為夜久以本體出現,棘鳥顯然比剛才緊張了很多,手中握緊血鞭。
“你還想要與我戰鬥麼?”
“哈哈哈,和你一樣,我是剛從阿卡迪亞來的,所以舊日塵造成不了影響,這麼做在理論上,也好像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啦。”夜久搖搖頭,輕松地笑了起來,“但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你身邊的這棵黑樹,無論它是什麼,我都完全沒有能對付的力量呢。”
“那你想做什麼?”
“隻是想向你轉述,現在神城正在發生的事而已。”
“……事?”
“是啊,這棵黑樹内的能量,已經開始對浮光城造成危險的影響了。其中首當其沖的,就是某些結構脆弱的區域。”
“脆弱區域?”棘鳥重複了一遍,“難道你是說……?”
“不錯,就是渦羅區在内的邊境範圍,好像已經在它的影響下,直接開始崩潰了。”
夜久說着,卷起袖子展示手臂上的貫穿傷口,“我剛醒的時候,就差點被磚瓦埋了,還是聖土把我擡出來的。所以可想而知,其他地區到底是什麼樣的慘狀。要不是巡溟官減緩了蔓延,争取了逃亡避難所的時間,現在恐怕已經血流成河了吧?”
“不,這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反正他們對你來說,比對我來說更重要。而且我很清楚,你不是殘忍嗜殺之人,所以繼續這麼下去,危害到民衆的話,就變成本末倒置了,你認為呢?”
棘鳥猶豫着,似乎是在判斷他話的真實性,然後命令黑獸再度上前守衛,自己捂住耳朵、閉上雙眼,似乎是在與什麼人通訊。
夜久沒有動,安靜地等待。
幾秒後,棘鳥回過神。
“怎麼樣,你的手下們告訴你現狀了?”
棘鳥歎了口氣,或許是因為改變了主意,态度瞬間有些緩和下來,“……是啊,看來是沒有任何辦法了。在弄清楚這份力量的本質之前,我就謹慎地使用它吧。”
她拿出一份羊皮卷,對着上面念起咒語。
風暴随即平息下來,黑樹逐漸縮小,最終變成一柄黑鐵的權杖。
“看上去是幾千年前留下來的遺物,你想要掌握,那恐怕是要努力咯。”夜久笑笑,仿佛隻是在鼓勵一個朋友,“那麼,請加油吧。”
棘鳥拿起權杖,躍上巨鳥的背脊,再度看向他,似有輕微的不舍。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來嗎?”
“不了,正如你心裡所想,我已經永久退位了。”
“那就……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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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對方遠去,夜久回到群青的身邊,查看傷勢。
雖然已經有所心理準備,但他的心還是涼了半截:僅僅隻是輕輕一碰,那些鹽化的部分便開始不斷脫落,直接露出了深處的肌肉組織。
他的手在發抖,想要去接住那些晶粒,卻隻能感到它們在指間流走。
但群青卻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繼續用僅剩的右眼注視着他,然後掙紮着直起身,緩緩擡起手,似乎是想要觸及他的眉心。
夜久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卻也不敢貿然收回手臂,隻能保持着姿勢。
結果,刀刻般的劇痛,随着觸摸蔓延開來。
“……你幹什麼!”
夜久立刻被吓到了,松開對方,後退了好幾步。
群青這下悶哼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在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直到痛楚開始消散,夜久才嘗試着輕輕摸了摸,才發現那竟然是……一枚最高級别的追蹤型刻印。
他很是無語,甚至想破口大罵。
自己都半死不活了,居然還盡全力對我下咒……
這個人簡直……太不可理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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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别計較這些了。
現在所有人都不能行動了……該怎麼辦呢?我一個人可沒什麼耐心去挨個救他們啊。
正當夜久為之難,天邊隐隐約約出現了幾個亮點。
是幾個駕馭天馬、身披铠甲的女性騎士,為首的有一頭白金色的秀發,容顔美麗,皮膚似乎也泛着光。
“奇怪,「天馬之徽」不是對雙月之丘沒興趣麼?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巡溟官出發前拜托過我們,要注意這裡的情況,所以一覺到那股異常波動後,我們就立刻放下手下的事請趕過來了。”作為首領的淡月回答他,神色略有些疑惑,“我先前沒見過你,請問你是誰?”
“隻是個無名處理人罷了,排位很後面,你不認識很正常。我被同樣的事吸引而來,然後就發現了他們。”夜久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