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傳來某種震顫。
魔獸群變得焦躁,彼此間仿佛是在商量着什麼事情,然後朝着高丘開始移動。
群青知道是鎖海成功了,誘導儀已經如計劃那樣産生作用。在原地稍等了片刻,望見大部分魔獸消失後,他便隐蔽起自身的氣息,潛行到了燈塔附近。
誘導儀不是百分之百生效,還有魔獸在附近遊蕩,但這也足夠了。
隻是因為燈塔的光,魔獸的視野會好很多,需要小心處理。
群青隐去自身的氣息,選擇先繞開三隻長相怪異、無法立刻判斷出頭部位置的魔獸,悄悄接近了第四隻。
屏息等待幾秒後,他毫不猶豫地發動攻擊,在怪物發出叫聲前,覆蓋咒紋的食指穿插入了對方的耳孔,如同熱刀切過黃油一般,搗毀了它的腦髓。
腥臭的腦漿和血液流了滿手,群青無暇顧及,及時扶住即将倒下的龐大軀體,以它為障礙物,擋住了第五隻魔獸的視線。然後他趁着對方轉過頭去的瞬間,以相同的方法殺死了他。
這一切做得悄無聲息,一絲光都沒有洩露。
然而等他成功到達燈塔下方時,卻發現它竟然沒有大門。
也對,反正這座燈塔……并不期待任何人的到來。
但這還真是麻煩……群青無聲地歎了口氣,看來隻能直接從外側攀爬至頂端,通過那裡進入燈塔這一條路了。但是好在燈塔外牆砌得崎岖不平,這麼做的難度也不算太高。
他來到燈塔的背面,隐藏在黑暗裡,躲過那些進警覺的視線,然後固定好單片鏡,從包裡找出了工具。然而當他抓住磚塊,想要開始借力時,一股濃烈的血腥和腐臭撲面而來。
……簡直就好像有屍體被砌在牆壁中腐爛了似的。
忍着強烈的不适感,他開始往上攀爬。
由于塔壁年久失修,磚塊有些松動,必須很小新才能找到合适的落腳位置。但在前半段路程裡,一切倒還算順利,很快他就到達了中間位置。
漸漸地,他的手掌開始變得有些滑膩,好幾次差點讓他沒抓住工具掉下去。但那并不是因為汗水,而是沾到了什麼東西。隻是攀爬過程的艱難,外加上光線昏暗,他沒辦法把手翻過來仔細查看。
原本堅硬的磚塊也有些不一樣了,似乎的略微又些松軟,以及某種輕微的彈性。
——啪。
有什麼東西滴在他的額頭,然後從鼻梁的臉頰流下。觸感冰冷黏膩,鼻腔裡的腐爛味濃烈了好幾倍,而且似乎還有酸性,帶來輕微的灼燒感。
他緊趴伏牆壁上,固定住身體,費力地仰頭看向正上方。
那是個醜陋的魔獸頭,又或者長得像頭的某種東西,如同懸挂在外牆上裝飾品那樣,從磚塊裡伸出後低垂着,渾濁蒼白的眼珠望着他。以此同時,某些粘稠的液體,正緩緩地從那伸出舌尖上滴落下來。
又是一滴在他的臉上。
群青沒去擦,快速攀至那顆頭邊。
它應該隻是具完整屍塊的一部分,軀體深陷在燈塔的磚牆内,如同在建造時就被砌進去了。四周的石磚縫隙裡流出黑色的液體,惡臭、粘稠卻滑膩,似乎是脂肪和血液的混合物。
他向四周看去,發現燈塔其餘地方也滿是這種可怖的屍體,每個表情都面目猙獰,似乎是想要從牆體裡掙脫出來。
原來剛才他手這麼滑,是因為沾滿了從牆體内滲出的屍油,而磚頭的那種奇怪的觸感……也是因為它們很可能根本不是磚頭,而是風幹的怪物肉塊。
一陣惡心感湧上胃部。
雖然經過良好的訓練,但這并不意味他會像個秃鹫一樣喜歡屍體。
……為什麼這座燈塔會是這樣?
正當他疑惑不解時,四周的牆體内傳來了摩擦聲。
重力的方向似乎是瞬間轉了九十度,群青不再覺得自己是挂在高牆上,而是趴在一座即将下陷的廢墟上。牆壁上的磚塊開始扭曲,然後自行移動、重新擺列,形成溝壑束縛住他的四肢和身軀,拖着他往裡陷進去。
原來如此,這就是燈塔的防衛機制,難怪沒有看到有魔獸來攀爬,群青心想。
很明顯,他也被當作了入侵者,和魔獸一樣,被完全吞進了那道牆。
磚牆内如同蟒蛇的消化道,從各處擠壓而來,讓他完全動彈不得。就算采取了防禦咒,不至于立刻窒息而死,但磚塊鋒利的邊緣也如蛇的細齒,反複撕咬着他的皮肉。
在這個過程中,他甚至還能看見磚縫裡留存着魔獸的碎骨。
猶豫幾秒,他沒有使用破壞類咒語。
燈塔本就已經損壞,那麼做隻能雪上加霜。
他嘗試着将注意力集中在镌刻于磚塊上的神紋,卻很快發現這一種神代法術,古老精密,遠超過他能夠理解解決的範圍。
……糟了。
無計可施之下,他終于也顧不了什麼,凝聚光刃擊碎磚塊,開辟出道路。
這麼做收效甚微,原本最多隻有燈塔直徑厚度的牆壁,似乎變得無窮無盡起來,就算短暫地破壞出縫隙,它也很快就能得到修複。
就算徒勞,他還是一次次的嘗試着,卻最終還是迷失了方向,弄不清楚來時的方向,也不記得應該要去哪裡。
看來……得稍微采取更激烈一點的方式了。
黑漆漆的磚牆再次壓了過來。
…
群青集中注意力,低聲吟唱起新的咒語,放棄了躲閃,隻保持最低級别的防禦,放任磚塊啃咬起右臂和身體。
各處皮膚似乎被攪爛了,鮮血滲出衣料,被磚牆所吸收,骨骼也似乎有了斷裂的迹象。但是這一切并沒有持續很久,黑暗中就亮起了光。
一個二十面體自憑空出現,懸浮于他的手心,在黑暗中泛起銀色的波紋。
磚牆瞬間受到某種震懾,停在原地。
很快,它重新動了起來,飛速向兩旁退去,讓出一個通道。
群青停下手,略微有些驚訝。
……我還沒下手呢,它怎麼就退走了?
但這樣正好,也不用費那麼大勁了。
他簡單得地給受傷的手臂試施加了個封閉咒,然後邁開腳步。
通道盡頭是一座懸崖,讓他得意低頭俯視着另一處空間——它本該是燈塔的内部,卻不可思議地高大廣闊,無數的牆體星羅棋布般豎在這裡,形成複雜的迷宮。和之前一樣,那些磚石間也鑲嵌滿了魔獸的屍體。
迷宮中心跳動着明亮的光,應該封印的核心,也就是燈塔的光室了。
群青跳下懸崖,落入迷宮中,踩着腥臭黏膩的土地,遵循速記下的迷宮結構來找到道路。但是随即,他就意識在這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擋在前面的牆面很快就消失了,仿佛是在有意讓他進去。
很快,他到達了光芒之處。
一切截然不同起來,迷宮中心非常很幹淨,除了座純白簡單的高台外一無所有,顯得空蕩蕩的。
穿着鬥篷的人站在頂端,手中捧着明亮的光球。
“您來了。”
對方低着頭,突然雙膝跪地,輕聲開口,“請原諒屬下的怠慢,隻是屬下不能走出這個迷宮,所以才無法親自前去迎接您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