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傷,這也是那次事件留下的嗎?”
雲栎所指的是群青腹部的的刀傷,完全将身體貫穿,可謂是觸目驚心。
“嗯,我和僞像星在無光之溟裡厮殺了很久,是那個時候他留下的。”
“……嚴重嗎?”
群青遲疑了幾秒,答非所問,“沒關系,反正我捅回去了。”
雲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繼續開口,“先生,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僞像星他長得什麼樣子?”
聽到這個問題,群青有些奇怪,“為什麼問這個?”
“額,因為我家和僞像星的活躍地帶比較接近,記得那個時候,鄰裡間彌漫過很久的恐慌,所以想着也許平時見過呢?”
群青回想了一下雲栎的背景資料,似乎的确是這樣沒錯。
“我沒法回答你,因為并并不太記得他的容貌。”
雲栎睜大了眼睛,“這不可能吧?你和他畢竟,在無光之溟裡決鬥過。”
“無光之溟,顧名思義,光線極為昏暗,我并沒有看清他的樣子。”群青微歎了一口氣。
就這一點言,群青并沒有太算騙人,他隻能依稀記得對方蒼白的皮膚、柔軟的黑色碎發、以及唇角勾起的弧度,無法憑湊出完整的外貌。
事實上,因為除了他之外,再無人見過僞像星,所以垂天院的記錄中,也僅僅隻有一些零碎記錄,沒有畫像。
當然了,有一點倒是讓他記憶深刻:對方的眼睛。
那是冰冷的藍色,如同雪山之巅的天空。
群青的目光落在雲栎的臉上。
事實上,對方的雙眼與僞像星可謂是一模一樣,笑起來也極為相似,十年前首次見面時,他就曾為此吃了一驚。但是随後,他就發現其餘部分,比如發色,聲音與身高,還有起決定性作用的光息特征,全部都不符合。
當時他心裡還嘲笑自己神經過敏,畢竟僞像星之死,是諸神确認過的結果。
不過他是不會告訴雲栎這一點的,如果知道自己有着和僞像星一樣的眼睛,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膈應死。
“……這樣啊。”
聽了他的回答,雲栎嘟囔了幾句,似乎還是有些不死心,“如果你不記得他的樣子,總能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吧?在無光之溟裡面,你們總該……有過短暫的交流吧?”
群青并不太喜歡這個問題,語氣冷淡了下來。
“雖然我和他一起掉進了無光之溟是不假,但是我們是去相互殘殺的,怎麼可能有任何交流?而且自那件事後,垂天院乘機加緊調查了那麼久,至今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或者來曆,我就更不可能對他有什麼别的印象了。”
雲栎撓了撓頭,“原來如此。”
他的語氣表面上輕松,卻實際上難掩失望。
隻是此時此刻,群青也有點心不在焉,所以并沒有注意到這種怪異。
…
群青又坐回了窗台,一條腿跨在窗外,低頭望着早市裡來來往往的鎮民。
對他而言,無光之溟是某段不可言說的往事。而且都過去這麼久,就算雲栎問他,具體細節他也早就應該忘卻。
唯一需要記住的,就是他完成了神命,成功歸來。而自那之後,世界上無人再能否認他存在的價值。
就算是地之賢者,也不得不親手授予了他「辰骨」之印,并且破格将還是新人的他晉升為了與「龍脂」和「砗磲」同級别的巡溟官。
……隻是,功績與神印又能什麼用?
垂天院還不是把他弄到了現在這種處境。
如果有選擇的權利,他甯願回到預言前的生活——他也許不會像現在這樣,但是至少能随心所欲,不至于身不由己。
他神經質地手心召喚出光印,又将它揉碎成光息。
那枚被鎖海刻在黃銅圓盤上的印,并非他過去曾經持有過的人印,而是這枚他現在持有的神印——然而據對方所說,它曾經屬于對方的兄長“灰核”。
灰核。
…灰燼之核。
他心中默念了好幾遍這個名字。
鎖海的養育者就是僞像星,他無比确認這一點。
這個想法也得到了鎖海的側面證實:雖然灰核從來沒有留下過照片,但是鎖海的每一條外貌描述,都與群青的記憶完全相同。
不僅如此,按照鎖海所說,灰核應該是在80年前就離開了這座小鎮,從此再也沒有回來。從時間線上來看,這一點也能對上——前代火之賢者正是死于75年前,從此之後,灰燼之核與垂天院爆發了沖突。
想到這裡,群青不免覺得鎖海可憐。
這個從未去過阿卡迪亞的無印者應該并不知道,自己一直敬愛的兄長,究竟是個多麼恐怖的存在。
與此同時,更多疑問又開始萦繞在他的腦海——
為什麼僞像星會有他的「辰骨」之印?據他所知,這枚印與預言一起出現,但是由于那個時候他并沒有資格獲得它,所以就被地之賢者暫時藏起來了。
當然了,最讓他感到困惑的是……
群青擡起頭,看向四周:天空晴朗,空氣幹淨溫暖,伴随着鮮花和食物的氣息。
大街上的鎮民來來往往地,有人吆喝,有人說笑,無一不是幸福美好的景象——讓人很難把它再與傳說中的“永雨之鎮”聯系在一起。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喃喃開口。
恍惚中,似乎有人出現在他的身後。
對方安靜地站着,熟悉又陌生的輕聲細語湧入他的神經,“真抱歉啊,我沒辦法告訴你,你需要自己去看。”
群青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别再煩我了,别再擾亂我的大腦了,他心想。
“我做不到,你是知道這一點的。”
對方輕巧地爬上窗台,在他的身邊坐下,然後微側着頭,笑了起來;雖然那副面容極為模糊,卻依然能看到那雙漂亮的藍眸在陽光下泛着光,黑色的發絲亦随微風飄動着。
“因為,并不是我在找你,而是……你想到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