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晚為自己的無中生有愧怍半秒,爾後又繼續喬裝戲言,“要是按天付不劃算,也可以按人頭走,我把這部分服務費統統都免掉。”
樸晚面上溢着爛熟持重的笑意,容或是話太過無厘頭,配着那一副輕描淡寫的,淺到不能再淺的試探...
她在期待那份“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連相隔不遠的那份索索聲也被突兀掐斷。
不明牌是樸晚為了給自己留個台階,但一句兩句遞到這份上,王姗哪還有聽不懂的道理。
場地的費用項目是台裡負責,若是換成邀請嘉賓的“人頭費用”,這燙手山芋便是由資方處理對接。
本來熒幕上的人際關系就讓人頭大,這樣一來省了自己好多氣力不說,又順便解決了最頭疼的噱頭問題。
行業對口,資曆更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第二個。
更更巧的是,家鄉還是同省不同市,完全符合上頭對飛行嘉賓的要求。
樸主廚,簡直是頂頂好的大善人啊。
隻是——
話說回來。
“我們的常駐嘉賓有MetroE...”王姗還是不确定如此做的目的何在,又直截了當地确認了一次。
換來樸晚不溫不火,隻一個含糊的“嗯”調。
MetroE可是貫穿這檔節目常駐人士,樸晚不是剛前腳拼了命地避嫌,連面都不舍得出;怎麼現在又要主動回頭扯上關系?
還是說之前就是為了翻身的自導自演?
王姗無意在這裡臆斷過久,卻又瞧見樸主廚話畢之際,神色一瞬落寞,轉而再度揚起釋懷般的清淺笑意。
老天,别是倆人真真談過吧?
這...這婚戒都還挂無名指上呢。
雖說輿論的真瓜假瓜疊出難辨,但如若真的有必要澄清,哪還需要讓公關拖延這麼久?
不對,那壓根兒就不是公關,男方那邊放了顆專輯煙霧彈,樸主廚這邊站隊的卻是實打實的新資源...
王姗對着前後十足矛盾的展開深吸一口氣,神色有些複雜。
考慮到眼下事情已大體解決,雙方商定合同價格回頭另拟,至于其他方面台裡也承諾本着能少一事少一事的原則,極最大程度地給樸晚争取。
交換了初版合同後,王姗在又要了幾份夜露的圖紙便先行撤離。
直到泊在對路的車緩緩于視野正中淡化成一個小點,樸晚才敢癱進島台,抵着角落的椅背疲疲地喘上一口氣。
“怎麼才來啊,我都談得差不多了。”
夜露的島台僅剩單側通道尚未被占用,老闆在上下擺了些小機器,又在視覺效果上進行了簡單微調,使得整體功能性有了顯著地提升,充當了一個服務台的作用。
樸晚閉着眼狀似嗔怪,爾後抿緊單側嘴角一拳虛虛地輕錘那人的腿。
“他們有為難你嗎?”程館長将澆水的噴壺擱下,靠在台邊馳然發問。
以這樣居高臨下的角度,又伸手推來一杯冰冰涼涼的紅茶飲品,浮于表面的冰塊融解收縮,都化成了不太起眼的細小顆粒。
在這放了有一會兒了。
“說因為夜露晚上不營業,就想把一樓二樓從晚間段租下來...雖然吧我提前有準備,但還要給自己再做點兒心裡建設。”
樸晚一連咽了幾口遞來的冰茶,松松喉嚨,“你明明剛才全都聽到了的...”
居然是秋摘大吉嶺。
“那違約條件呢,留意了嗎?”
“嗯?什麼意思?”
程莫霄起身去小冰箱自顧自取了瓶氣泡水,就手咻一下擰開緩悠悠道,“萬一你簽了之後真不想做的話,違約金的部分我來出,不需要太勉強自己...”
“不要,這兒我好不容易坐地起價了,更何況她們這檔是随拍随播,人家還可以考慮鏡頭的事...”
剛才當着來人甘冒虎口的主廚不複,現下躲在島台機器後面的,是略顯虛弱的樸晚。
壓抑的情緒一股腦湧洩開來,她靠在機器背面,越回味越憋屈,不知出于何種考慮樸晚扯起程莫霄的手,将自己先前用以纾解緊張的戒指堪堪套在了對方的尾指上。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這樣楚楚可憐地,迫切地渴求一份事後安慰。
“我當時就尋思着大不了魚死網破,她不提那就我先提...”樸晚突然揚起臉,欲蓋彌彰地快眨了幾下眼睛,眼眶溫熱的同時,聲音裡瞬間充斥了緊繃且執拗的急躁。
“真的,剛才差一點就沒繃住,就差一點兒,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
一隻手輕擡至樸晚面前,指尖穿進鬓發,掌緣安撫似的蹭了蹭她的耳垂。
“寶貝。”
“你已經做得很棒了。”
程莫霄将小指上仍留有體溫的戒指摘下,複又伸手,穩穩将其套回對方的無名指根,爾後頗為刻意地避開了彼此都煩惱的話題。
聲音柔柔,眼波也柔柔,她又說。
“還有你今天,真的特别,特别特别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