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合适。
嘶...
這是樸晚平生第一次骨折。
她也是第一次體驗,除去日常必要的需求之外,其餘時間要忍着傷患處的脹痛在床上當個屍體。
清晨的陽光勤懇,鋪在身上卻多了份難熬。
昨天早些時候還琢磨怎麼開新餐段,結果晚上就被醫生勒令要休息足月,光在家裡窩躺着怪沒意思的,樸晚夾着杖磕磕絆絆還是撐到了夜露。
受了傷,店裡時不時就湊來兩聲噓寒問暖,不等樸晚開口,喬季淮這邊連咖啡都備好端來了。
殷勤。
隻可惜晚市的事情要先作罷了,她想。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樸晚還是很怕因為修養錯過好時機。
諒是腳傷的原因,行動諸有不便,她不打算折騰,在前廳坐坐就回去。
适當運動足矣。
隻是。
腳踝脹痛。
怪事接踵。
樸晚在今天碰到了最沒理由遇見的人。
足夠讓人印象深刻又介懷的發尾弧度。
曾經出現在程莫霄的身邊,今天出現在自己面前,一頭光下泛紅的卷發,冷厲五官,殷紅唇色,氣度冶豔又淩人。
用過的勺子會立即用餐巾擦淨勺面,卻在全然不理會咖啡杯上殘留的惹眼紅拓印。
樸晚斜身側坐吧台椅,漫不經意地瞄上兩眼。
那人吃得慢條斯理,慢慢品飲一杯咖啡,再慢慢咀嚼一份點心。
她卻從羹碟相碰之中聽出了一點危險的訊息。
“chef今天不進廚房嗎?”聲線裡藏着一絲粗啞,嗓音很沉,咬着别扭的字音。
像是常來店裡的老客,不經意間和熟絡的主廚扯帶家常,僅一句,再無後話。
不過,單單用這一句就認出了自己。
除了店裡的員工,極少會有顧客直截了當的叫自己chef,這種說法在當地并不常見。
懂行一點的食客會叫她樸主廚,更多的是直呼老闆。
樸晚眉心輕蹙又舒展,怔愣一瞬随即老練自諷道:“今天腳傷了。”
直覺告訴她這人很麻煩。
“可惜了...”
還沒弄明白這句‘可惜’究竟意指何處,韓鷗已經跟車送來了額外增訂的菜品。
昨天訂的,在摔倒之前。
樸晚撐着腋杖起身,繞後查看清點,不過是和韓鷗打了個招呼的工夫,剛才就坐的餐位已經空台。
“走了?”
“嗯,走了。”
前廳陸續來人,喬季淮應聲從腋下抽出收銀夾後轉身去招呼新客,留下一陣暗纏在空氣裡的馥郁。
萦萦繞繞,冷香氣勢十足,連留下的現金上都沾了點點餘調。
盯着略大于餐額的紙币,樸晚唇線一翹,忍不住笑出了聲。
緊張什麼...?
沒一會兒,水鈴音起起伏伏。
還沒完。
進來人先是對上樸晚的眼睛,那聲“晚晚”甫一溜出半句字音,随即喬季淮貼來目光,最後韓鷗起腰也看過去。
“晚...樸主廚。”程莫霄掐斷話頭,把沒滑出口的稱呼抑在喉間,當着另外兩雙眼睛的面,守住了那份一如往常的克己複禮。
全然一道無形的分割線。
樸晚坐靠吧台椅倦着笑意:“在呢,什麼事?”
今天不進廚房,她連頭發都沒绾,懶洋洋地散在一側肩頭。
換回一貫示人的态度,程莫霄頓聲溫煦:“剛才來的一個...”
“剛離開,再不去人就走遠了。”樸晚蜷着的腿勾了勾腳尖,眉眼盈盈,語調柔緩地溫聲逐客。
“好,謝謝...”聽見這話,程莫霄斟酌片刻:“那晚些聯系。”
轉身撐門跨步出去尋人。
不知是顧及周圍有眼睛,還是真忙着在找人。
拉長的鈴音,漸去的背影。
樸晚神色不改,劃開手機随即把程館長的聯系方式統統拉進黑名單。
微信,手機号,一個不落。
晚點聯系,不如不聯系。
程莫霄,你在玩一種很新的遊戲。
昨天才剛說完成為自己的選項,敢情也在其他人的選項裡。
幹得漂亮。
“吵架了?”韓鷗旁觀一切,自然地攏過樸晚手旁的酒瓶,弓腰幫她放回格架位置。
“什麼跟什麼呀...”樸晚應得不知所以,随即又扯笑開口:“韓老闆,你那有鹿肉嗎?”
“我警告你别打農場那幾隻鹿的主意啊?”
“我說那種能吃的草飼養殖鹿。”
韓鷗對她忽轉的話題不以為意:“農場沒有,不過有進口渠道能搭線,你要嗎?”
“那麻煩你了。”樸晚斂下笑意,稍稍擡頭。
新菜單不配新菜品,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