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青公主好不容易出宮,直奔鐘慧府,一見到盛霓,也拉着她聊起慶國公府。宮中不比外面,蕭貴妃又不待見她,韶青不敢多嘴,隻聽旁人念叨過隻言片語,這些日子好奇得心癢癢,今日總算能八卦為快。
“咦,霓霓,你家白夜呢,怎麼沒見到?他在邬園雅集一戰成名,難不成身價漲了,還不許人見了不成?”韶青笑着揶揄,“還是說,你怕再來一個寶慈郡主與你搶人呢?”
提起白夜,盛霓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幾分。
白夜日日過來請安求見,她再沒召見過他。
她總不能告訴韶青,是因為白夜擅自取了穆氿性命,惹她氣惱,才免了他當值。
“眼看便要啟程,白夜掌着衛隊,霓霓,你不提他為正統領嗎?”
韶青本不該置喙鐘慧公主府的内政,全然出于對盛霓的真切關心。将帶隊統領提為正職,正是加恩之舉,也好叫人在路上盡心竭力。
“正要提,出發前定将白夜提上正職。”
盛霓望着窗外陰沉的天色,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落下雪來。今歲冬日真是反常,總是這樣陰沉沉的,叫人心裡不安。
“這麼多年辛苦了阿七,到時将他提拔為副統領,帶隊南下。”
韶青欣慰:“正是呢,南下的時候可要——”
她話說一半,這才慢半拍地覺出不對。
“什麼?霓霓你方才說讓誰帶隊南下,不帶白夜嗎?”
若說什麼讓副統領“帶隊”,那自是默認正統領缺席了。
韶青愕然。
“白夜那可是通天的本事,連伥虎都敗在他手下,霓霓你……不帶他?”
這其中定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變故,才會讓霓霓棄一枚神子而不用。
在韶青面前,盛霓也不想遮遮掩掩,歎道:“我何德何能,駕馭得了這般有通天之能的人。”
“他忤逆了你,是嗎?”多年的默契靈犀,韶青一點就透。
盛霓正在猶豫要不要再說下去,又怕知道太多會給韶青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便見雲朱進來,似乎有事要禀,卻欲言又止。
韶青扶額,也不知霓霓主仆幾個遇到了什麼難事,一個個全都吞吞吐吐的。
盛霓哪裡看不出韶青的奚落之意,笑着推她一把,對雲朱道:“但說無妨,團團不是外人,若再在她面前打啞謎,她怕是要吃了我呢。”
韶青佯作嗔惱地反推了盛霓一把,拿她這張巧嘴沒辦法。
雲朱道:“禀小殿下,那個誰……跪在外面,求見小殿下。”
“哪個誰?”韶青聽得雲裡霧裡。
就見盛霓小臉一沉,“随他去好了,本宮一言既出,怎會憑他求一求便出爾反爾?”
韶青猜得到,這個誰大約便是白夜了。那日在邬園,白夜挺身而出應戰伥虎,足見他們君臣相合,這才幾日,也不知怎麼弄得這般僵。
兩人又談笑了一陣子,韶青不敢太晚回宮,怕被蕭貴妃責罰,依依不舍辭别,盛霓将她送出玉華殿。
便見一人單膝跪在殿前院中。
身形勻稱,腰杆筆直,頭微垂着,望過去實在是很養眼的。
韶青暗自歎息一聲,握住盛霓的手,避着下人小聲道:“霓霓,不論發生了什麼,切忌任性行事呀。”
“團團放心,我懂得,團團幾時見過霓霓任性呢。”盛霓笑着點頭,挽着韶青,繞過白夜,依依惜别。
在前院當差的下人幾乎都躲在廊下偷偷往院中瞧,竊竊私語。那不可一世、目無下塵的白大統領,就這樣單膝跪在那兒,低眉順目,何等稀奇。
自小殿下親掌府中事務,連下人都不曾責罰過,這紅極一時的白大統領又是犯了什麼罪過,竟連見小殿下一面都不能夠了。
衆人眼見着,小殿下送完韶青公主,徑直路過了白大統領,回後殿去了。
“都散了吧!”
衆人聽得這一聲中期十足的呵斥,猛地回頭,見侍衛隊長阿七手握刀柄瞪着他們,不由心虛,不敢再偷閑瞧熱鬧,迅速作鳥獸散。
阿七握緊了腰間刀柄,立在廊下,默然望着白夜的側影。
“我和你,不一樣。”阿七低聲自語。
阿七很清楚白夜是如何觸犯小殿下底線的,因為将穆氿放回邬園門外那件事便是他親自做的,來龍去脈他很了解。
“我會聽話,永遠聽小殿下的話,永遠不會忤逆小殿下的意思。所以,最終護衛小殿下南下之人,是我阿七,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