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盛霓愛不釋手地捧着,手感松軟,聞聽還有碎玉相碰的細響,關鍵是觸手溫暖,暖意似乎順着掌心一直暖過四肢百骸,令人通體舒暢。
“從西域遊商處偶得的取暖之物,據說常年吸收太陽的熱量,可數十年不散。不過,若是拆開内層的囊袋,便不靈了。”
盛霓正用手指摳着内芯軟布,想看看裡面縫了些什麼,聞言連忙停手。再怎麼芥蒂白夜,這樣舒适的暖囊她是當真十分喜歡,也十分需要。
“世間竟有這般神奇的寶物。”盛霓稱贊。
景遲道:“末将一介武夫,哪裡有本事弄來什麼稀奇珍寶?不過是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盛霓沒有細想,隻當這是他的巧舌如簧。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句“一介武夫”。
好一個“一介武夫”。
盛霓彎彎粉唇,笑意不達眼底:“是嘛。”
景遲聽着語氣異樣,下意識擡眼看向盛霓。
小公主歪倚在描金長榻上,專注地把玩着繡工精巧的暖囊,兩頰雪腮在陽光下像是透明,甜稚得仿佛不谙世事。
她發現了什麼嗎?
按理說程菁菁不敢将他吐露秦鏡使身份之事張揚出去,但小公主興許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連程菁菁憑借慶國公府勢力都查不到的事,嘉琬卻先一步查到了?景遲心念電閃。
說不定有些握有權勢的前朝舊人思念故主,還在暗中照看嘉琬,也是情理之中。
無妨,秦鏡使原就是“白夜”的一層外衣。有了這層外衣吸引别人的注意,他的太子身份便可以徹底掩藏在秦鏡使的假象之下。
小公主查到了“白夜”是“秦鏡使”,就不會再去追究“秦鏡使”又是誰。
“末将不打擾殿下休息,告退。”
“慢着。”盛霓叫住他。
景遲侍立恭聽。
“東邊第三瓶,朱砂色的那支,替本宮摘一朵——不,兩朵。”
景遲順着盛霓伸手指着的方向看過去,牆邊立着一排彩繪花瓶,東邊第三瓶……
不知是什麼品種,色彩濃麗,花瓣微蜷,開得正盛。
景遲依言走過去,垂幔拂過肩頭,他也沒有動手去碰,徑直去折枝。
盛霓見他這般恭謹守禮,不知是不是裝的,看在眼裡倒也有趣。
那年姐姐打趣她,笑她在街上不懂得欣賞過路的俊俏小郎君,日後可還能挑得出心儀的面首?
如今她也到了适婚的年紀,可是姐姐不在了,再也沒人拿這樣惱人的渾話逗她生氣。
盛霓不禁歎息。莫說心儀的面首,便是可信的大統領都還沒能挑上,隻得了一個殺千刀的秦鏡使,這日子真叫人煩惱。
“殿下,殿下?”
白大統領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在面前晃了好幾下,盛霓才發現自己正支頤出神。
盛霓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抛到腦後,伸出小手,接下景遲遞過來的鮮花。
寝殿炭火燒得旺,本該深秋凋謝的花一直盛開至今。
盛霓将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手邊沒有榻幾,就臨時放在景遲手心。
景遲單膝跪在長榻邊,雙手捧着花瓣靜靜等盛霓把兩朵花全部摘秃。
盛霓偷偷瞥了一眼這位白大統領的神情,唇角繃了繃,忍住笑意——看不懂她在做什麼,又努力想看懂的樣子,有點好玩。
憑他是秦鏡使又如何?也不是事事都懂得,比如她的心思,他就不可能猜透。
盛霓将繡花錦袋打開,拎到景遲面前,示意他将花放進來。
看着白夜疑惑的樣子,盛霓解釋:“暖囊的溫度會将花瓣烤幹保存,以後花香就留在暖囊裡啦。”
“殿下心靈手巧。”
景遲奉命将花瓣全部裝入,不小心蹭到了盛霓的小手。她的手很涼,大約是寒氣入體的緣故。
“調理這幾日,徐九公子說殿下身子已大好。”景遲眼底透出關切,“明日,末将為殿下用内力驅寒,可好?”
盛霓仔細系緊錦袋繩的手一頓。
所以,他為自己驅寒也是僞裝忠誠的一種方式,對嗎?
早該想到的。
盛霓莞爾:“好呀,有勞白大統領。”
“末将告退。”
這一次,盛霓沒有再留。
“可以呀,你裝忠誠,本宮就裝寵信,倒要看看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盛霓捧着暖囊低聲自語。
錦袋溫暖的觸感是真實的,直達肌膚深處。隻是内芯發熱的材質隔着裡層軟布不見真容。
“告訴本宮,你一個為聖上做盡秘事的秦鏡使,到底能用什麼效忠本宮?用這種自傷身子的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