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委屈一下謝啟吧。至少王适安肯定不會盤問謝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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檄文自然地傳到衛衍手裡。
那些跟随的大臣們已經看過了上面的内容,緊張地站在廳堂兩旁,個個神經緊繃,随時準備着在衛衍爆發的時候逃跑。
平時犯了錯被打也就認了,但要是因為别人的問題而挨打,未免太過冤枉。
衛衍展開寫着檄文的絹布,陰沉的目光一列列掃過上面的字迹。
一般的檄文不過針對被讨伐者個人,而這篇檄文偏偏牽連到了他的父母兄弟,但并沒有貶低,而是挨個誇了一遍。
他的父親英明神武,母親溫柔賢淑,兄長天人之姿,幼弟聰慧敏捷。
這倒都是事實。
将他的父母兄弟誇過之後,檄文終于講到了他。
檄文中說,他從小因貌醜遭到母親嫌棄,被阿兄嘲諷,被弟弟挖苦,全家上下雖都是他血脈相連的親人,卻無一人喜歡他。
……
這也是事實。
衛衍不由回憶起曾經每一場令他坐立難安的宴會,無論是家宴,還是有外人在場的其他宴會,嘲笑他,令他難堪的,都是他的兄弟。
阿兄嘲諷他醜絕,弟弟挖苦他又醜又笨。
他貌醜,不得母親喜歡,阿兄又性情強勢,因此他從未想過與阿兄争鋒,平時都刻意裝作愚笨,遇到嘲笑,一概裝作并未察覺。
衛衍從小記憶超群,此時回想起來,樁樁件件都鮮亮得像是發生在昨天。
父親不關注他,母親不喜歡他,親兄弟對他并無友愛之情……
他的手逐漸緊握,手背青筋蹦出。
察覺衛衍神态變化,大臣們連動都不敢動。
檄文接着道,是他對阿兄懷嫉恨之心,刺殺阿兄……
“嘶啦——”
衛衍幾下撕爛絹布,白色碎片被他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下,又被拔劍狠狠劃拉破碎。
發洩了一陣,他緩緩擡頭,陰冷的目光緩緩掃過場中諸人。
“你們說,母親會認為是孤弑殺阿兄嗎?”
大臣們:“……”
先帝被刺殺得蹊跷,就連他們這些早就跟着太原王的人,也不知是否是太原王所為。
若不是太原王所為,太原王接到消息後那一系列平亂、入邺、穩定局勢的流暢操作,實在是過于天縱奇才。
其實在他們心裡,也一直偏向于太原王弑兄這一猜測。
但話肯定不能這麼說,說錯了輕則挨打,重即丢命。
一人道:“陛下行迹磊落,太後自會相信陛下。”
“是啊是啊。”其他人緊跟着附和。
聽到衆人這麼說,衛衍面色稍霁,道:“島夷如此編排,就是為了激孤出城,孤偏不順他們的意。你們都下去吧。”
臣子們紛紛松一口氣,匆忙退下。
室内再無他人,衛衍放棄支撐,頹然坐在地上。從被檄文刺激起過去的回憶後,頭就再次疼痛無比,一陣陣地晃出母親對他怒目而視的片段。
他分不清這是從小就存在的想象,還是母親真實的責問。
視線迷茫地轉了一圈,落在角落擺放的酒壇之上。
每次頭痛他都會喝酒,喝着喝着,一切的疼痛和煩憂都不翼而飛。
喝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