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昭有點沒繃住。
他忍着沒吐槽,而是把國書遞給身邊的王清看。
剛登基時,他就去國庫轉了一圈。
府庫中總共隻有五千匹絹,兩萬匹布。
經過連番内亂外患,本該富饒的江南也沒錢了。
本來看到這種要求,他是該生氣的。但因為對面要的實在太多,要求太荒謬了,讓他隻覺得好笑。
這種情況就像一個每月隻有二百零花錢的高中生走小巷子時被威脅交十萬的保護費。
他隻覺得對面是大夢想家。
王清看到後面的要求,優雅自若的笑都僵了一瞬。
崔衍昭幽幽對荀聰道:“如果你們的要求是這樣的話……我父曾縱橫河洛,我也未嘗不可。”
先不管是不是真的可,氣勢不能輸。
尤其在對面還擺出這麼個就是要觸碰底線的情況下。
荀聰被崔衍昭這暗藏殺機的話震了一下:“……”
崔衍昭由衷感謝養父當年的戰績,給了他威懾的資本。
雖然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河洛還是沒有回歸朝廷,但養父還是成為了對面一代人的陰影。
荀聰深深看着眼前這個容貌鮮妍的年輕皇帝,雖然氣質溫和,可眼神卻是令他也看不透的。
崔衍昭感覺暫時沒什麼可說的了。
“使者就在此慢慢考慮吧。再過五日朕會召百官接待你們,希望到那時能有皆大歡喜的方案。”
說完毫不留戀地離開。
*
目前對燕國條件非常在意的隻有王清。
他一回到府上,就派人把要好的官員找來,一群人圍坐着,聽王清講述燕國的要求。
王清發愁道:“如今能北伐之将,唯王适安那小賊,可……”
可王适安與他們這些士族利益不和,若坐視王适安因功上位,王适安登基後,他們往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沉默了一陣。
王清咬咬牙:“五萬匹絹,二十萬匹布,國庫并無如此多資産。不如我們代陛下出了吧。”
反正替皇帝出錢也不是第一次了。
前朝開國皇帝一心向佛,幾次舍身出家,都是滿朝文武湊錢把皇帝從廟裡贖出來的。
王清就趕上了最後一次。
*
與王清分别之後,崔衍昭沒有回宮,而是改道去了大将軍府。
他穿的便服,守衛的甲士以為他是王适安的幕僚,沒有多詢問就直接讓他進去了。
王适安的府邸裡很空,來回走動的也是帶甲的護衛,有一種肅殺的氛圍。
“大将軍,據探子來報,如今僞燕皇帝病重,僞夏宗室自相殘殺,正是我等北上,收複舊土之機。”
王适安正聽着部下的彙報,目光随意向外掃過,忽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冷着臉,手輕輕一擡,部下立刻噤聲,順王适安視線指向處看去。
這一看頓時冷汗直流。
皇,皇帝怎麼不打招呼就出現在大将軍家裡?
差點就要說出不該說的話了。
要是陛下聽到,就完全有理由對大将軍下手了。
部下冷汗直冒的時候,王适安已然起身。
崔衍昭和王适安保持了一點距離,眼神亮亮的:“大将軍,朕正在找你。”
這晶亮的眼神與平時全然不同。
王适安被看得頗覺躁動。
崔衍昭:“若北伐燕國,大将軍最先的目标是哪幾座城?”
王适安詫異。
聽崔衍昭的意思,竟然是要支持北伐了。
他暫時放下因崔衍昭到來而蠢蠢欲動的心思,觀看過無數遍的地圖在腦海中浮現。
“從襄陽郡出發,光複荊州舊土,再取浙、洛、據此收複潼關,繼而可望長安。但……”
王适安道:“燕國除關中、晉地外,盡是貧瘠荒土。不如先伐夏,收複青、豫等富饒之地,積蓄力量後再圖燕國。”
崔衍昭已經沒再注意王适安後面說的話了,沉浸地思索:“荊州……”
荊州大半部分在南朝這邊,但還有一小半在燕國範圍内,對強迫症來說,看着也挺難受的。
不過收回那小半部分倒不一定要動武。
出了錢總不能隻要個空蕩蕩的承諾。
至于錢的事……
崔衍昭深吸一口氣。
不就是講價嗎?隻要能讓對面願意賣,價格可以慢慢商量。
實在不行就分期支付。
王适安看着思索中的崔衍昭,手指緊握:“……”
解釋過心裡的行軍路線後,他想起前幾天送進宮的李秋思,有心問崔衍昭和李秋思之間目前情況如何,但又怎麼也問不出口。
“……”
崔衍昭一擡頭就看到王适安盯着自己,好不容易忘掉的回憶差點卷土重來。
還好現在是在露天場景,王适安要臉。
崔衍昭瞥一眼守在對面眼巴巴望着王适安的人影:“大将軍應該還有要事,朕就不久留了。”
他走得很快,來時慢吞吞轉了半天,走的時候沒多久便跨出大門。
“大将軍,在下……”等待已久的部下上前。
王适安冷冷瞧去。
部下:……大将軍的眼神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