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沈苛一直窩在沈安房間的沙發上,沙發還沒他人長,腿總是要懸着,不過沈苛不挑床,之前在王宅,就算棺材房他都能睡得很香。
而沈安恢複之後,沈苛便打算回自己房間。黑貓十分喜歡他的貓爬架,據秦箔說,整整三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沒有下來過。
“那既然你回來了,我就先走了。”秦箔對沈苛說道。
沈苛挑眉:“真走?”
之前讓他走不肯走,現在又自己主動要走,反常。
“哎,”秦箔歎了口氣,道:“我再不走,讓你剩下的幾天都窩在小沙發裡,你還不得天天夜裡罵我?或者……”
他頓了頓,又道:“但是如果你願意跟我分這張床,我也并不介意,畢竟我很想聽你說說我跟你……”
“慢走不送?”
沈苛打開門說道。眼睛瞟着他那張大床,揣度要不要洗一遍,“别人”睡過的和“前任”睡過的,終究是不太一樣。
“好吧,”秦箔似乎早知道會如此,又說:“珍珠不肯走,先留給你。”
“行。”
“你……”
沈苛潦草地看他一眼,道:“還有事?”
“你跟我,就沒有别的想說的?”秦箔問。
沈苛沒說話,将門開得更大。
秦箔這次沒有磨蹭,隻是離開前,他說:“其實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沒有自己的房間。”
沈苛聞言,先是愣了下,随後沉聲一笑,說道:“秦箔,這招你用過的。”
流浪貓似的無家可歸求收留,五年前他們初次見面時秦箔就用過了。
秦箔也跟着坦蕩一笑,道:“啊,是嗎,那我成功了嗎?”
“成功了,”沈苛道:“但同樣的招數,不會成功第二次。”
秦箔離開了。
房間裡有洗衣機,卻沒有烘幹機,沈苛想了想,雖然嫌棄,但終歸還是放過了那張被子。
秦箔說黑貓不願意離開貓爬架,但是在沈苛躺下之後,他便跳上床,軟乎乎地擠在沈苛身邊。
看來隻是單純地看秦箔不順眼罷了。
其實沈苛對秦箔并非無話可說。
秦箔剛消失的那段時間,他又急又氣,心裡無數疑問呼之欲出,可随着時間的流逝,秦箔在他心裡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個符号、一個禁地,不碰便好,一旦不小心碰到,便如同潘多拉魔盒,會将許多心思和疑慮勾出來。
時至今日,他仍舊是想要求證一個真相的,秦箔錢包裡的那個孩子,始終是橫亘在他喉嚨裡的一根刺,沒日沒夜地刺痛他。
沈苛所付出的一直都是純粹的、毫無雜質的感情,而秦箔給他的呢?他想要知道,那是否也是同等的愛。
但如今,秦箔回來了,身體健康毫發無損,隻是看人的眼神冷了些,這都無關緊要。可是,他說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沈苛想問的一切,他都無法給出回答,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
沈苛将手搭在額頭上,無奈而自嘲地笑了笑。
黑貓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受到他情緒波動的影響,玻璃球般的兩顆眼睛帶着一絲探究。
“喵……”
黑貓叫了他一聲,而沈苛在發呆,然後黑貓便舔了下他的肩膀。
“嘶——”沈苛一把将黑貓抱起來,戳戳他的額頭,說道:“我之前就在想,你這喜歡咬人肩膀的臭毛病是跟誰學的,現在我知道了,不愧是他養的貓。”
提起秦箔,黑貓就十分不爽,臉都黑了。
而沈苛繼續說道:“珍珠,為什麼叫你珍珠?”
小珍珠沒出聲,兩隻雪白的前爪順勢輕輕搭在沈苛的下颌。
秦箔連貓都要起名叫珍珠,那串珍珠項鍊,對于他的重要程度,是連沈苛都無法理解的。
之後的幾天,秦箔并未再出現,沈苛經過休息,養精蓄銳養好了狀态,于是在第十天,祝佳洋來跟沈苛和沈安彙合,幾人一同前往懸梯處。
然而在懸梯下面,秦箔抱着手臂潇灑地斜靠在牆上,看見沈苛,朝他揚了揚下巴,又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說道:“來了。”
祝佳洋戳戳沈安,用口型說道:“好帥,誰啊?”
沈安朝她擠眉弄眼示意她先别說話。
沈苛:“你在這兒堵我?”
“堵?多難聽,我是在等你,”秦箔道:“在這等了三天了。”
“有病?”
得,這回連“有事”都直接跳過了。
“這不是沒算好你的時間麼,”秦箔一笑,說道:“呐,現在你時間到了,要上去對吧?”
沈苛略一點頭。
秦箔指着黑貓:“他總不能跟你同去,所以,我來接手。”
在秦箔看來,這次由不得黑貓,不管他願不願意,都隻有自己這一個選擇。
而他這話說完,卻發現面前的三人一貓都用奇異的眼神看着他。
秦箔略一皺眉,道:“不會吧,他也要去?”
那個未知的地方很危險,沈苛也想把黑貓留在安全的地方,但是珍珠正牢牢貼在他身上,宛如一塊撕不下來的狗皮膏藥。
“一樓的那個世界,他就一直跟着我,”沈苛道:“我也希望他不要跟我們去冒險,但現在問題是,他似乎也被列為跟我們平等的冒險者。”
如果說,之前處于世界“中點”的黑貓是有選擇權的,那麼當黑貓攀上沈苛肩膀的那一刻起,他便放棄了自己夾縫之中無憂無慮曬太陽的權利。
沈苛微微歎了口氣,一馬當先走上了懸梯。沈安和祝佳洋緊随其後。
然而,懸梯之下的秦箔,略一猶豫,竟也跟了上去。
懸梯的盡頭,他們走進一個藍色的世界。
幾根黑色的裹着粘稠液體的羽毛從空中飄下,落在地上,如同雪花一般融化了。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窺視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