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暗室内。
沈苛一臉漠然地摸了摸頸側,摸到些許幹涸的血迹,似乎是他的血,此時才傳來一陣陣灼痛。黑貓被提着後頸,四腳乖順地垂着,眼神中透出一股子無辜。
“是我的。”
沈苛看着黑貓說道。
年輕人有些猶豫,搓着手欲言又止。
“不能帶?”沈苛問道。
“不是,主要是,你也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很危險,它萬一亂叫……”
沈苛道:“它敢亂叫,就把它嘴巴縫上。”
話音未落,黑貓的尾巴炸毛了。
沈苛詫異了一瞬,随即又聽那年輕人妥協道;“好吧,來不及了,總之你先跟我走!”
年輕人帶他離開污濁的囚禁室,離開前還重新給這裡上了鎖,像是擔心裡面的東西跑出來似的。
前面是一條昏暗而崎岖的走廊,腳底下的石闆有很多裂痕,裂痕中間還汪着液體,看不清是污水還是血液,沿路還有幾間上鎖的房間,間或傳來幽幽的嗚咽。
“我知道你有困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年輕人一邊悶頭急走一邊低聲說道:“你隻要知道,我是你們這邊的就夠了。雖然我是王宅的人,但也正因如此我才知道怎麼離開這裡,之前好幾撥跟你們一樣的,都是我送出去的,對了,你叫我阿項就行……”
沈苛對此并不在意,他現在唯一想知道的是這他媽究竟是哪裡。
尤其是當阿項帶着他逃到地面上,看見天上明亮異常的弦月以及月光籠罩下雕梁畫柱的古建築時,錯亂感達到了頂點。
這絕對不是筒子樓、不是R市,甚至……十五号怎麼會看得見弦月?
而他能記得的,是他在筒子樓底層反複嘗試仍然無果後,隻得嘗試求助那層唯一的一戶人家,雖然感覺房子裡應該無人居住,但是貼近房門後,卻聽見裡面十分嘈雜,仿佛門後是一鍋煮沸的開水,咕嘟咕嘟的全是人聲。
而房門沒有上鎖,沈苛推門而入,但在房門打開的那一刻,嘈雜聲驟然消失,面前的房間裡,是一片空蕩蕩的慘白,像過度曝光後的世界。
再然後,他被一種說不出來的什麼東西吸引着走了進去,在慘白的世界裡心神難免恍惚,他不知道黑貓是什麼時候跟進來的,重新找回意識的時候,就已經是被囚禁的場景了。
離開地牢後,阿項輕咳兩聲,随即牆邊灌木叢裡窸窸窣窣地鑽出來六七個人,同樣穿着破爛的衣服,身上挂着血痕。
阿項快速地點了下人數,說道:“行,八個,這次隻能先救你們這些了,趁着神婆還沒來,趕緊跟我走,路上不要發出任何聲音,明白嗎?”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苛肩膀上的黑貓。
黑貓高傲地揚着頭,看都沒看他。
阿項在前面帶路,穿過陰森的花園和僻靜的小路,這宅子裡的房子長得都差不多,排列得整整齊齊,就導緻道路錯綜複雜。
一股植物的淡淡香氣一直萦繞不散。
路上遇到了幾個跟阿項差不多打扮的王宅下人,幸而光線昏暗,那些人摸黑行走,并沒有察覺異樣。
這樣走了幾分鐘,猝不及防地一陣香火味傳來,混合着别的東西燃燒過後的焦糊味道。再向前,是一處廂房,房梁上挂着層層疊疊的紅綢。
看上去是要辦喜事。
而這時,不遠處響起一聲鈴铛的聲音。
阿項臉色一變,說道:“糟了,神婆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冷汗從他的額邊流淌下來,他慌亂地左右看看,最後指着那個挂滿紅綢的房子,說道:“快,先進去躲一躲,在裡面等我,千萬别讓神婆發現你們。”
清脆的鈴铛聲更近了。
“快進去!”阿項匆忙地将衆人趕進房子,随着房門重重地一關,阿項的腳步聲漸遠,過了一會兒,鈴铛聲停了。
房裡的幾人都還保持着進來時的樣子,因為奔跑和驚恐導緻沉重的呼吸此起彼伏,過了片刻,站在最裡面的一個女孩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桌子上紅色的喜燭翻倒,她撈住喜燭扶正,一擡頭,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呼被她自己捂在嘴巴裡。
“怎麼了?”
她身邊的高大男人半擁住她,女孩指了指他身後。
這時衆人都回頭看去。這間房子明明門口鋪着紅地毯,房梁上挂着大紅彩綢,門窗都貼着紅色封紙,分明是辦喜事的裝飾,但是兩隻大紅喜燭的中間,卻擺着一塊牌位,而屋子的正中央,是一口紅色的棺材。
“這家人搞什麼啊,究竟是喜事還是喪事啊?”那個高大男人說道。
他懷裡的女孩片刻後已經鎮定下來,她推斷道:“喪事喜辦,或許是冥婚?”
這時角落裡一個哆哆嗦嗦地聲音說道:“先别管這個,我隻有一個疑問,剛才那個阿項說隻能救我們八個,請問,第八個人在哪?”
這件事情困擾了他一路,他數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七個人,天王老子來了也是七個人,哪來的第八個?難不成有個看不見的東西藏在他們中間?不搞清楚這一點,他的冷汗就止不住地淌。
剛才的高大男生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朝沈苛示意,說道:“我猜第八個是這位先生肩膀上的……”
他話音未落,一直伏在沈苛肩上的黑貓眯起眼睛,縱身一躍跳上棺材。
“喂!”高大男人急道;“管好你的貓!它亂碰東西會害死我們的!”
女孩拉住他,說:“等等,嚴羊,它好像是讓我們把棺材打開,黑貓有靈性的,或許我們應該信它。”
“萬一開了裡面跳出個僵屍來怎麼辦?”
“噓,别烏鴉嘴。”
他倆争執不下,另外幾個人又不敢上前,于是沈苛走過去,黑貓見他靠近,又跳回到他肩上,輕輕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