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悠真是散發了什麼不妙的費洛蒙嗎?總是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摸上門來。”
他扯下了眼罩,一雙蒼天之瞳,不帶任何感情地凝視着面前的咒靈們。目光,最後落在最眼熟的那隻咒靈,花禦。
“這似乎是第三次見面了?”
第一次是祓除火山頭咒靈時,第二次是交流會時,前兩次都被它給逃跑了…這次是,第三次見到了。
“準備好怎麼死了嗎,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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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京都市上京區白峯神宮
白峯神宮是位在日本京都府京都市上京區的神社。祭祀殁于配流之地的崇德天皇?淳仁天皇。舊名白峯宮。大約在三十多分鐘前,突然出現一個帳,将整個白峯神宮籠罩了起來。
“這個帳比出現在涉谷的帳規模小了很多,但并沒有對進出人員有所限制,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進入。隻是普通的帳。”
田邊監督頂着一頭亂發和一雙黑眼圈,向着前來支援的京都校學生們繼續解釋道:
“由于這裡供奉着三大怨靈之一的崇德天皇,每個月總會有咒術師例行清掃。除此之外,上個月剛舉行完「崇德天皇祭」,祓除了凝聚在白峯神宮的能複活崇德天皇怨靈的詛咒之力,理應無異常才是。”
“就連上周觀月祭時,負責清掃任務的咒術師也沒有發現異常情況。”
但是現在帳内出現了大量可被身為普通人的神職人員和遊客觀測到的咒胎,粗略計算有三百多個,還有符合崇德天皇怨靈形象的咒靈出現。
總的來說,就是他們沒有“以為”這裡沒事了,沒有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在咒術界都已經默認崇德天皇的怨靈早早地被祓除,回歸彼岸,每年的例行祭典也是為了不讓有“崇德天皇”這個概念的詛咒再現而舉行,從來不會有人想到,崇德天皇真的再次出現了。
而與衆齊聚在此的咒術師,略顯格格不入的是另外一群穿着打扮相當保守複古的咒術師。
“雖說一級術師能夠輕松祓除這些未孵化的咒胎…但是,一口氣出現三百多個咒胎,也太誇張了吧。”說話的是五條家的術師,他小聲地對着身邊的同伴說道,“家主大人呢?”
前來支援此地的,也有禦三家所屬的特一級咒術師們。京都再怎麼說都是咒術的大本營,他們保守派的自留地,禦三家再怎麼勾心鬥角,這時候也不得不團結起來。
“悟大人失聯有一段時間了,可能和東京那邊有關。大概是詛咒師的家夥們…指定要悟大人親自過去,高層那裡已經下令了。”徹也所用的這具身體名為五條綴,是五條家這一次帶隊的咒術師,作為知情者的他,看上去顯得有些淡定過頭了,“這邊隻是一些沒有孵化的咒胎而已,等到它們孵化,事情才是最糟糕的吧?這裡可是上京區。”
“但是個個都是特級程度的,可被非術師觀測到的咒胎…”
“呵…”
一個穿着女式和服,濃妝豔抹的中年“女人”,在聽見了這位五條家的年輕咒術師後,報以輕蔑的笑容,“她”眯着斜長的狐狸眼,彎曲着塗着丹蔻的指頭,點在了那雙塗成正紅色的豐滿嘴唇上。
“帳裡面的那些咒胎,全部都有實體喲。”脫口而出的,竟然是粗犷的男聲,“你們知道,天狗的傳說嗎?人類,是可以變成天狗的哦。”
大天狗是同時具有善惡兩面的神或妖怪。傳說中,佛教僧侶、苦行僧和其他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死後會成為大天狗,例如飯綱三郎和白峯相模坊;而惡魔經過苦修而成為大天狗的情況,有時也被描繪成“鬼”,例如大峰山前鬼坊(那智滝本前鬼坊)。
而蛻變成大天狗的人類,大多數是死後屍解成仙,化作的大天狗,當然也有少數在活着的時候,就成為大天狗。
“據說崇德天皇死後不止變成了怨靈,他的屍體還變成了白峯天狗的首領,麾下統領着三百多隻天狗呢。這個數量,和這裡面的咒胎好像也對得上。”
“她”看向京都高專那幾個少年少女,臉上露出看好戲的狡猾表情。
大概是想要把以京都高專為起點的咒術師們,全部拖在這裡,不讓他們過去支援四國靈場和東京涉谷呢。三百多個咒胎,加上裡面一個不知真假的崇德天皇的怨靈…
這種熟悉的感覺,真是久違了啊…是那個家夥的手筆吧?崇德院可沒有那個頭腦。
“…桂介,你一定要穿成這樣出來嗎?”徹也滿臉拒絕地看着桂介扭着腰,搖曳着他那一米八的大個子,走回了依附禅院家的那些小家族之中……繼續被他目前的同族們避之如恐不及。
徹也有時候甯願跟那個喜歡說八卦的氏宗或是經常說教的日純和尚待在一起,也不想見到桂介這有着奇怪惡趣味的家夥。為了想看别人變臉所以打扮成這副鬼樣子,這個理由也是夠奇葩的。
京都校一方,東堂葵和加茂憲紀已經和幾名一級術師進入了白峯神宮的外層帳内了。留在外面的幾人,全部是做接應的。
“奇怪,這種時候,悠真和機械丸跑去哪裡了?”
“誰知道啊…說不定那兩個被喊去東京了,這種事情妳應該問東堂比較清楚吧?”
那兩「隻」變态不是一貫都喜歡黏在一起做任務的嘛?這種時候問她有什麼用?
禅院真依仔細檢查了她帶來的子/彈,一一裝填進去。她心情看上去不怎麼好,她從身邊人的隻言片語裡,得知了就連禅院家的家主也前去支援東京涉谷的消息。
“霞,我們還是顧好自己吧,這些咒胎怎麼看都不是我們能夠輕易解決的。”
而且透過這些半透明的咒胎外殼,能夠觀測到裡面還處于可變态狀态的咒靈,一旦裡面的咒靈破殼出來,恐怕都是特級咒靈的程度。這種突然出現大量高等級咒靈的任務,已經不是他們這些在校的未成年學生能夠解決的事情了,應該是那位最強的五條悟的工作。
就算五條悟沒空,最少也要一級術師來處理吧?還有那兩個在國外遊手好閑的特級呢?
“但是…”高層卻把他們派來白峯神宮這裡,在高層下令五條悟去涉谷處理制造騷亂的詛咒師和咒靈的時候,“如果裡面的咒胎孵化的話…”
日本的通識課教育裡,并不包含政/治方面的課程,更何況咒術高專這種實踐多于理論課的學校,能有合适的輔助監督能夠教導理論課就不錯了。
“應該說我們現在要找到的人,是設下帳的術師吧。”剛從高空中降下的西宮桃摟緊了身上的披肩,打了個噴嚏,她揉着鼻子說道,“到底是他因為發現咒胎而下了帳,還是他下了帳之後把咒胎放在這裡培養,其中的先後順序很重要。”
前者或許是心懷善意的咒術師,後者則有可能是和襲擊涉谷的詛咒師一道的同夥。
一直沒說話的庵歌姬也覺得,這個任務下得本身就有些奇怪。他們一行人,今天同時被派往了京都以南的任務,就像是特意要讓他們遠離京都一樣;但随後在他們剛到達大阪和奈良的交界時,又突然被急召回京都,跟玩笑似的。
最重要的一點是,抛開不知生死的機械丸不提,作為虎杖悠真的老師,庵歌姬能不知道虎杖悠真有沒有被指派任務嗎?
虎杖悠真這些天,壓根就沒回過京都校。
大概是又跟五條悟那個人渣攪和在一起了。
铛——
空靈的梵鐘聲,伴随着虛無缥缈的佛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宛如淨化人心的鐘響從帳内傳出,向外擴散,傳遞到每一個人的耳邊。
在籠罩着白峯神宮的帳之内,一個身高最少有2.5米的金翅人形咒靈出現在了空中,立于密密麻麻的咒胎中央。它穿着褐衣,有着垂至膝處,如荊棘一般的亂發,面如赤棗,吊翻着白眼,口吐熱氣,一副苦楚不堪的模樣。它的手足指甲很長,猶如野獸一般。
它的模樣,就與《保元物語》和《雨月物語》(注1)裡描述着崇德天皇死後怨靈所化的天狗的模樣,一模一樣。
“朕,乃顕仁,添為日本之大魔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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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
東京市涉谷區 JR涉谷車站 新南口 (帳外)
直到五條悟進入帳27分鐘後,東京市涉谷區的帳外,屬于高層派來的支援,才姗姗來遲。
“高強的結界術,再加上指名五條悟,這次跟襲擊交流會的是同一群人。”日下部笃也一手插在風衣口袋内,一手撚着嘴裡棒棒糖的塑料小棍,和熊貓一前一後地走在人行道上,“高層為了把受害狀況壓制在最小限度,就決定要派五條悟單獨平定涉谷。”
“…我們隻要在外面待命,撿五條漏掉的球就好了。”
“不對吧?正道前些天就說了,悟覺得今天涉谷會出事,和高層的人說了。”
“那你覺得那些人信沒信?”
日下部笃也并不想介入高層和五條之間的鬥争,成為他們碰撞的犧牲品,這太麻煩了,他還想要活得久一點呢。
“況且,現在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過來支援涉谷了。”早都忙得焦頭爛額了吧。
“啊?”
“還沒注意到嗎,熊貓。這次來到涉谷支援的,全部是人在東京或是剛好在附近的咒術師。”
“今天幾乎在同一時間,京都那邊的上京區白峯神宮也被人下了帳,裡面據說有數百個正在孕育中,随時會孵化的咒胎;同時,四國地區香川縣的「窗」在彙報完有疑似多個特級咒靈的咒力波動後,好幾個就失聯了,駐守在幾個要點的咒術師也聯系不上人了——聽趕過去的輔助監督和術師說,現場簡直是…大屠殺。”
“所以這次我們是孤軍奮戰了诶。”
「孤軍奮戰」嗎?真是個不妙的詞語,聽上去就會短命一樣。
正在戒煙中的日下部笃也搓了搓後頸,有氣無力地歎了口氣。他在欄杆上坐下,仰頭看着天空。他也不知道上面的人緊急聯系北海道阿依努族的咒術聯盟有沒有回信,希望他們能在這個多事之秋幫上一把吧。
“在這裡等着吧,我可不想再繼續往前了。”他對熊貓說道。
“為什麼?”
“前面那個叫做Hikarie的地方,它地下有許多特級咒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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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7
四國靈場 75号五嶽山善通寺上空
虎杖悠真乘坐在自己的血鬼術造物上,一頭血紅三首鸾鳥。這隻由「脅·東方朔」制造而出的鸾鳥似乎因沿途一路過來的血食和靈魂,本能地感到欣喜,在飛行時,發出喜悅的啼鳴聲。
下方的寺廟裡已經不存在任何活着的人了,更何況裡面前世留下的靈楔。
接下來,崇德院會往哪裡去?是繼續往第74号醫王山甲山寺呢?還是更遠一點的,不僅供奉着“大物主神”(金毗羅權現)的海上守護神,還封印着最後一隻贊岐天狗金剛坊的金刀比羅宮。
為了消耗虎杖悠真的體力和盡可能地拖延時間,崇德院的選擇顯而易見。
他估計也會想要在那裡與虎杖悠真一決勝負吧,他們家和白峯一脈,持續了五百年的恩怨也該了解了。
有什麼會比當年雙方交戰過的場地,更加完美的戰場呢?
這位沉迷于和歌和俳句的怨靈天皇,有時也會有奇怪的儀式感。
虎杖悠真調轉了方向,指揮着鸾鳥朝着南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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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
自“特級假想咒靈崇德院”19時于鼓岡神社怨冢顯現後,在其出現的87分鐘内,四國靈場内第75~81号和第85号靈楔全數被“特級假想咒靈崇德院”及其釋放出來的假想咒靈破壞。其中,8座寺廟内駐守的非術師和前去支援的術師全數被屠戮或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