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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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知県名古屋市伊勢灣,名鐵常滑線軌道附近的居酒屋
十月初的名古屋,已經有了明顯的秋意。如果不是夜晚,此時已經能見到一部分葉子已經紅了或變成金黃色的樹木。
淩晨兩點的居民區裡,幾乎家家戶戶都已熄了燈,進入夢鄉。唯有巷子深處的一家裝修有着昭和年代風格的老式居酒屋,它門口的兩盞長形燈籠還亮着。伴随着灌籃高手的片尾曲《直到世界盡頭》,一股濃郁的蛋奶香味從店内飄散而出,散入夜晚的空氣中。
雙手插在口袋内的五條悟,突然出現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他先是看了一眼手機,才朝着這家唯一還在營業的居酒屋走來。
他拿起手機咔嚓咔嚓地拍了兩張自拍之後,才伸手掀開了印着店名的粗布門簾,進入了這家冷清的居酒屋。
老人模樣的店主趴在台面上,發出規律、響亮的呼噜聲。不屬于居酒屋的便攜式唱片機被放在了料理台上,一張黑膠唱片正在上頭緩慢地轉動着,複古的花形黃銅喇叭裡,傳來了名為「追夢」的旋律。他似乎睡得很熟,就連五條悟伸手在櫃台上敲了幾下,都沒有醒來。
五條悟笑了笑,站在料理台旁邊,聽了一會這首老歌,跟着音樂的節拍,不時輕點下巴,又跟着旋律哼了一段後,這才就往着店内深處的包廂走去。
他随意地揭開了那張唯一被放下的竹簾。
“嗨,小悠真——哇,你竟然偷吃!”
五條悟在虎杖悠真對面坐下,拉過一盤精緻的玉子燒——外面是黃色的芝士片,裡面是鮮奶油和新鮮的應季水果醬,外層淋得醬油被熬得濃稠的黑糖汁取代。
桌上一道道看似下酒小菜,實際上是一道道極具創意,賣相精緻的甜點。
随着手裡的叉子落下,被芝士片卷起來的奶油帶着紫紅色的果醬流淌而出,在黑褐色底色的陶瓷盤上,留下異常明顯的痕迹。
“真厲害哦,小悠真,随便抓的一個詛咒師就能做出這種等級的甜品嗎。”
五條悟早就在那個老人模樣的店主身上,看到大量眼熟、屬于虎杖悠真的咒力殘穢——由于組成「孫次郎之面」的核心之一是虎杖悠真的靈魂,使用的咒力自然與虎杖悠真同源。
“竹内的術式和「味道」有關,擅長做飯,挺好用的。”車技也不錯,隻比岡山這個飙車黨差一點,這些天岡山不在的時候,他的出入完全靠這個原本是三十出頭的青年詛咒師接送
——不過也到使用極限了,再繼續下去,「孫次郎之面」就會把他徹底吸幹了。
“哦哦,是他啊,那個在小學連續投毒的渣渣。”五條悟三兩下吃光了那份玉子燒,朝着仿造章魚燒的巧克力泡芙進軍,“手藝竟然還不錯诶,幹脆把他關在高專做飯好了。說不定高專的各位吃了會感動到痛哭流涕,從而解決淡水資源不足的問題哦。”
“所以才留到現在。”——否則在他被戴上「孫次郎之面」後幾秒,就隻剩下一張幹枯皺縮的皮了。
“嗯?難道是特别為我去抓的「驚喜」嗎?”
“啊,本來想讓他在買給五條先生的喜久福裡,把毛豆泥換成山葵醬的呢。”虎杖悠真擺弄着手裡隻沾染了一點巧克力醬的叉子,“——結果五條先生就告白了。”
當兩人的關系邁入另一個階段時,原先那些可以做的惡作劇就要收斂了。
有些可惜了。
五條悟扁了扁嘴,像是有些不滿虎杖悠真的惡趣味。他用叉子扒拉了幾下盤子上用來裝飾的芝士條,又用手捏着一顆巧克力泡芙,趁虎杖悠真不備,塞進他的嘴裡。
虎杖悠真一口吞下後,拿着杯子,喝了一口已經放涼了的西尾抹茶。他伸手,手指抹去五條悟嘴邊的鮮奶油和巧克力醬後,淡定自若地将手指上的奶油舔入嘴裡。
——虎杖悠真嘗不出什麼味道,但他覺得應該是甜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有着無下限的五條悟,和小孩子一樣,接二連三地在他面前吃得滿嘴都是奶油。
五條悟捏了捏手裡的叉子末端,眼罩下的那雙瑰麗的眼睛睜開又閉上。他歪着頭,小聲的诶了一聲,調笑道:
“你怎麼突然這麼主動啊,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嗎?”
他在打什麼壞主意啊…
“追求你算嗎?”
“哇!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直白啊。”五條悟手裡的叉子一用力,戳破了巧克力泡芙,金屬在盤子上劃拉出一點刺耳的聲音,“是可以直接全壘打的那種追求法嗎?好期待。”
虎杖悠真吃掉了自己盤子裡的最後一點沾着草莓醬、做成大腦形狀的乳脂蛋糕。
“追求肯定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自認為是老派人的虎杖悠真,還是喜歡億點儀式感的,按照他上輩子的所處年代的習俗,最少也要相處五年,才能決定這段同性之間的關系。但已經習慣了現代生活的快節奏的虎杖悠真,覺得五年太長了——但正常的流程還是要稍微走一下的。
“你這個進度不行啦!太慢了!”
五條悟響亮的啧了一聲,一臉不爽地抱怨着,丢了幾顆做成毛豆形狀的巧克力進嘴裡咀嚼。
“年輕人要有點激情哦,不然真的會變成皺巴巴的爛橘子了。”
虎杖悠真掏出在口袋中的手機,調成靜音,放在左上角。他借着伸手去拿放在桌子邊緣的冰桶的機會,手指順利地勾住了五條悟的尾指——無下限竟然又是解除的嗎…
“是五條先生先提議要玩追求遊戲的哦,直接全壘打未免太早了。”
——你不是也覺得很好玩嗎?
虎杖悠真感覺到對面那根不屬于自己的手指,像是較勁似得,往回勾住了他的手指。
五條悟臉上又挂上了和往常一樣無二的笑容,面上淡定地拉過那碟烤甜饅頭片,撚起一片饅頭片,丢進裝着煉乳的小碗裡面滾了幾圈。
“诶——可是前天都親過了吧。”嘴唇都被咬破了诶…哎。
想到了那天在幾乎廢棄的商辦大樓裡面最後發生的那一幕,五條悟嘴角上揚的弧度不斷加深。虎杖悠真拼着受了五條悟一記「赫」,也要滿嘴是血的沖上來強吻他的那一幕,讓當時的他感到非常意外,意外中帶着點興奮和刺激。
特别是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已經進入了「帳」内,随時都有可能找過來的情況下。
暫且先不論虎杖悠真明明資料上的感情史是零,但吻技娴熟的這個疑點,五條悟還是挺驚訝虎杖悠真這個有些沖動,甚至不符合他展示出來的性格的舉動的。他還以為虎杖悠真會再更保守一點,更害羞一點呢——所以他将主動權給了對方,讓虎杖悠真自己決定,要不要讓他們的這段關系發酵,發生化學反應,生成新的物質。
沒想到啊…果然他的運氣,向來都不錯。
五條悟挑開眼罩的一角,露出一隻如蒼藍色琉璃似得眼睛。
他似乎,不小心打破了那層堅硬的老派作風的殼,瞥見貝肉包裹着的珍珠了呢。
“我有被吓到哦,交換血液…哇,悠真的愛好真是變态呢。”
“所以,我們可以一邊交往,一邊玩「你追求我的」遊戲嗎?”
虎杖悠真用略帶猶豫的語氣,回了一個語氣不明的“哦?”,然後在五條悟那隻眼睛的注視下,頑皮的手指向前一推,和對面那隻手十指相扣。
他朝着五條悟勾了一下嘴角,說:
“可以啊。”
今晚,名為「追求」的遊戲仍在繼續進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