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張沒有理會湯姆偶然的感慨,而是繼續從道德層面開脫自己的計劃。
“總而言之,我覺得隻要做得小心,不會有人在意那積累了六百年的玻璃罩子裡,少了幾縷時空氣流。神秘事務司沒有損失,兩個可憐的孩子也能夠回家。那麼,你的計劃呢?關于...的剝離?”
“老實說,我沒有計劃...等等,”湯姆伸手擋住臉一黑就要關窗的春張,他瞥了一眼正在安靜繪畫的阿利安娜,放低了聲音,“我真得沒有把握,這隻是一個設想,就像納吉尼那次,隻能拿動物練手,但不是具體的人,這有太多不确定性。”
“可你不是在納吉尼那兒成功了嗎?”
春張也意識到,當着病人面說生死攸關的手術不是個好主意,她手一撐,從窗台上翻進了後花園,卻低估了窗台的高度,和接應的湯姆摔成一團。
天啊,她總還以為湯姆比自己要矮一頭,春張内心懊悔,她手忙腳慢地從湯姆身上起身。
今天的湯姆簡直再好說話不過了,他沒有對春張魯莽跳下的行為刻薄點評,而是如春張所願,坐起身,拍拍身上的草芥,若無其事地接着談話,
“這是問題,我能清除血液中的詛咒,可不是附着在靈魂上的寄生物。我無法制造幽靈,讓靈魂随我心願地分割,每次實驗,都隻能得到一群陰屍或者幹脆點,連反應都沒有的死屍。不是殘留就是徹底剝離。如果阿利安娜直接用納吉尼的咒語,那隻會讓她死得更快。”
“所以沒有辦法了嗎?可我們怎麼能瞧見四十年後的安娜呢?”春張一緊張抓緊了湯姆的手。
“現在你該感謝我對魂器的研究了,在靈魂分割方面,它簡直有着無比深入的探索,在生與死的邊緣它是魔法的明珠...”
“好吧,我錯了。”春張咬着牙承認了自己的偏見,以催促湯姆盡快說出。
迂回達到目的的湯姆得意起來,幹脆說出結論,
“沒錯,我成功了,瞧見那隻貼地爬行的兔子了嗎?裡頭放進了蛇的靈魂。以此類推,默默然或許也不是那樣難以剝離。”
“噢!惡心!你今天必須給我處理掉所有你實驗的東西!讓那些可憐的動物安息。”春張終于還是接受無能,徹底爆發了,她站了起來,盡量用氣聲對湯姆發号施令,“除了安娜的治療,你今後絕不能碰魂器哪怕一根手指頭。”
“好吧,那就讓我們無視那些為麻瓜醫學做出貢獻的老鼠,兔子和青蛙吧,我相信比起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智者更傾向于在意那些動物的痛苦。當然,智者也要吞噬生物鍊的動物,以至于能夠支撐他們的憐憫心!”
湯姆聳了聳肩,盡量以輕松的口氣反駁,他确實不願再和春張起沖突了。
“事實上,人們正在考慮動物倫理,讓它們更有尊嚴地為科學獻身。可你不同,在做完實驗之後,你并沒有釋放它們可悲的靈魂,而是保留着它們痛苦的生命,你在欣賞動物的掙紮!”
“我總得觀察一段時間,否則怎麼得知實驗成功呢?”
春張啞口無言,湯姆總有那麼多理由。可彼此都對本性心知肚明,春張抱胸,直白質問,
“你真的沒有一點這樣的心思嗎?”
湯姆當然可以堅持否認,他是個天生的騙子,能夠問心無愧地撒謊,但看着和自己一樣的黑瞳,湯姆不得不承認,自己害怕春張的失望、哭泣、争吵、冷戰...
最後,他做出了在時空亂流中碰見威克多爾的相同選擇。
湯姆有着無數借口能夠對威克多爾見死不救,危險的時空亂流,自身難保的自己,危機重重的前路,彼此的競争關系...
但湯姆不希望春張失望,不希望春張因此終身負罪,郁郁寡歡。裝下了整個宇宙的眼睛可不能蒙上一層白霧,那樣就不好看了。
“好吧,今天我就去處理那隻兔子。”湯姆做出了讓步。
“如果實驗失敗,你也能這樣幹脆利落處理我嗎?”
木窗後悅耳的少年音吓了春張一跳,她猛然轉頭,不可思議地看向靜靜微笑的金發少女,隔着一叢花朵,阿利安娜帶着點雀躍地說着自己的身後事,
“我瞧見了那條舉止怪異的蛇了,它變得暴躁痛苦,随時準備攻擊人。我可不希望這樣,至少在最後,給我的哥哥留個好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