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明澤坐起身,擡頭看向大屏幕。
屏幕内墨翠蘭坐在沙發上将買來的生發劑,抹在了安仆的秃頭處,跪坐在地上的安仆強忍着頭頂的滑膩,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坐在墨翠蘭身邊的齊薇看着自己丈夫的表情,笑得前仰後合。大花窩在沙發的一角,緩慢搖晃着尾巴。
……
安博學齊薇回來的第三天。
山上 ,三人站在柏樹的樹蔭下。
安博學齊薇夫妻二人站在老人身後,看着老人一言不發的在墓碑前,倒上酒水,擺上鮮花以及各式貓零食。
安仆劃過一根火柴,點燃面前金元寶。
墨翠蘭靜靜的看着火舌将金元寶吞噬殆盡,變成一縷青煙,一陣風吹來,煙被風在空中勾勒出輪廓,不斷上升,最終與天空融為一體,隻留下一地的灰燼。
“你們父子兩個走得倒是潇灑。大花那孩子也過去了,我燒點錢你們兩個想着在下面給這孩子買點好吃的。”
她在齊薇的攙扶下,扶着腰起身,“挺好的,那孩子走的時候沒有痛苦。”
回去的路上,安仆開着車,從後視鏡看着坐在後座的齊薇以及靠在她身邊的墨翠蘭,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話卻哽在喉嚨。
“媽,要不要跟我們回去?”他想說出的話,從妻子口中說出。
“對啊,媽。你一個人待着也怪沒意思的。”
墨翠蘭沉默沒有回答。
三人開車回到了小區,聽着熟悉的哀樂,安仆和齊薇的臉色變得不太好。
墨翠蘭則輕車熟路走到同一小區打聽起誰家做了白事。
“是老劉家的啊!”
聽到是一位老人的喪事後,安仆心中不禁泛起嘀咕。又一個老人的離去,他生怕墨翠蘭受到刺激,擔憂的看向對方。卻沒想到墨翠蘭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隻見墨翠蘭熟練的掏出手機,在老年機的鍵盤上敲敲打打。
“媽,你在幹什麼呢?”
“啊,老劉家的人沒了,我想着把人家的聯系方式删一下。”
安仆探出頭去看墨翠蘭手機的聯系人,上面顯示的人名共有314個,從廣場舞同伴到小區幾棟幾單元住戶都标記上了,甚至連酒吧店長的聯系方式都有。
“媽,你交友圈挺廣啊。”安仆忍不住吐槽道。
“多嗎?”墨翠蘭找到對應的聯系方式删掉後,314個聯系人變成313個聯系人,同時右上角最近删除多了一個紅點。
安仆即使很好奇墨翠蘭最近删除的聯系人都有誰,但他沒有那個膽量從母親手中拿走手機。
有膽量的人在314部門,文閑通過黑入手機後台操作,将墨翠蘭手機中最近删除的聯系人展示到屏幕中,據統計一共有37人。
文閑:“墨翠蘭删除的這些聯系方式,都是今年内離世的人。”
石明澤:“今年内?!”
與其說這是手機的通訊錄倒不如說是閻王的生死簿,這是什麼新型的電子生死簿。這麼說起來,我記得奶奶手中也有一個筆記本。
石明澤想起自己的奶奶,小時候的自己坐在地上玩着鐵皮青蛙,爺爺則坐在門口的闆凳上,在她印有泳裝女明星泛黃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上面記載了十裡八鄉的聯系方式。
上一次回老家看望他老人家,那個本子還在,隻不過過于老舊,被用針線縫了邊緣,防止散頁。當時的自己還拿起來,翻閱了一下,仔細回想,裡面也是許多被勾畫的電話号碼。
所以,老年人普遍手中有一本生死簿嗎?
此時的安仆,不知道自己母親手握電子生死簿這件事情,更不知道他的電話号碼被母親重點标注。他順着敲門聲,将門打開後,隻見一個微胖男生站在門外,兩隻眼睛一眯,憨憨的笑着的跟他打招呼。他身穿黑色寬松短袖,下擺明顯有用手拍打過灰塵的痕迹。左肩扛着編織袋子,裡面放滿了被壓扁的塑料瓶,腳邊堆落着整理好被壓扁的紙盒。
安仆伸手将編織袋接過來,下意識說出幾句寒暄話後,卻沒有得到回應,他擡頭看向隻是對着自己笑的年輕人,笑了一下,扭過頭着客廳扯着嗓子喊道,“媽,小徐來了。”
墨翠蘭獨自一人走到門口,從門口的櫃子縫隙處掏出一個手工縫制的布袋子,拿出了一些零錢,遞給了小徐,她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叮囑道,“小徐以後别來我這裡了。我跟老張家的兒媳婦說好了,你的這些廢品以後送到她那去,她幫你賣。”
“老張家的兒媳婦你認識吧!就是上回你袋子壞了,塑料瓶子掉了一地,幫你撿水瓶的那個人。”
小徐點了點頭,鼻子聳動,有些費力的理解這句話。這時他被墨翠蘭身上的衣服吸引住注意,他伸出手從墨翠蘭的衣服揪住一撮白色的毛發。
“謝謝小徐。”看着面前的貓毛,墨翠蘭渾濁的眼球中,在光的照耀下,眼神清澈,彎起眼睛,揚起和藹的微笑,踮起腳拍了拍小徐的肩膀,“我要搬走了。”
送走小徐後,她回頭看着安仆齊薇夫妻二人,“怎麼?不邀請我去你們家坐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