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還沒等他回答,她忽然毫無預兆發難,居然,擡手就給了他狠狠一記耳光!
這一聲又脆又響,不光是當事的兩人,就連秦氏兄妹都驚呆了。蘇嬰先是怔怔地看了看自己“行兇”的右手,又看了看他瞬間多了座“五指山”的左半邊臉,剛才那股子瘋勁兒也随之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悔意——
沈夜北并未發怒。
他甚至連生氣的意思都沒有,随手拾起放在桌邊的濕毛巾,擦了擦被打紅的半張臉,唯一的表情,也隻是面帶疑惑地挑了挑眉。待蘇嬰哭着跑出去之後,秦放才小心謹慎地開了口:“大哥,蘇小姐千裡迢迢投奔你,你幹嘛這般直接拒絕她啊?人家出身那麼好,長得也漂亮,哪點配不上你嘛……”
“你錯了,是沈大哥自認配不上蘇小姐,兩人沒有在一起的現實可能。如不直接拒絕,反而會白白耽誤了蘇小姐。”卻沒想到一直保持安靜的秦兵竟開口反駁了他。秦放神色古怪地回看了她一眼,卻什麼都沒說。沈夜北自顧自給自己斟了杯酒,目光落在秦放身上:“你有事瞞着我?”
秦放素來有些怕他,一聽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立刻吓得話都不會說了:“我,我我我我……我有什麼……”
秦兵适時替他解了圍:“哥,你出去吧,我向沈大哥解釋清楚。”
秦放立時如釋重負,逃難也似的快步小跑了出去。直到這時秦兵才正面沈夜北道:“我确實不是秦放的親妹妹。你是何時發現的?”
沈夜北放下酒杯:“秦放跟了我兩年卻從未提起過他還有個妹子,所以從你出現之始,我就已經懷疑你了。更何況,以秦放那樣的家庭,又怎麼會培養出你這樣精通西洋機械術的人才?”
秦兵腼腆一笑,颔首道:“其實想瞞過你并不難,隻是我志不在此。正式介紹一下——陰陽縱橫道門徒,秦兵。或許我還應該多解釋一句:秦兵确實是我的名字,取自‘況複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秦國之兵,貴在其生長環境極其悲慘,所以對外敵足夠兇狠殘忍、沒有人性,此六國之所以敗也。”
她的坦誠讓沈夜北感到意外。“聽你的意思,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你沒有父母?”
“是的。”秦兵溫和道:“陰陽縱橫道中人,皆是孤兒。”
陰陽縱橫道。
這個江湖組織的大名,沈夜北這個曾經的官門中人當然也聽說過。傳聞中陰陽縱橫道吸收了戰國時代“陰陽家”和“縱橫家”兩派學說之大成,以前者為基礎,建立起了一個集星象預測、情報、暗殺等領域于一體的“邪道”門派。因其對帝國統治構成嚴重威脅,曆朝曆代朝廷對其态度都是堅決剿滅,但及至本朝,不知為何這一組織無故銷聲匿迹,而楚國朝廷也就沒有必要再在它這裡浪費人力物力了。
——如今亂世重啟,陰陽縱橫道出山,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為什麼是我?”他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秦兵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當即答曰:“抱歉,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她以為沈夜北依舊不會追問,可沒想到,他這次卻緩緩吐出八個字來:
“白虹貫日,熒惑守心。”
秦兵眼睛下意識地眯了起來!沈夜北仔仔細細觀察着她的表情,忽而笑了:“欽天監也都是你們的人吧。”
秦兵也笑了起來。她用一種與她年齡絕不相符、如同長輩看晚輩的目光審視着他:“沈‘大哥’,你可真是……聰明得令我害怕。”
沈夜北居然站起身來,親自繞過半張桌子給她倒了一杯酒,一邊俯身看她。從他這邊看去,這貌不驚人的少女神色如常,但她的眼神卻絕非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所能擁有的——甚至,簡直如同一個年逾耄耋的老者般,深不可測。
半晌,他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我可以相信你們嗎?”
秦兵毫無預兆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的小手溫度很低,覆在他的大手上,這畫面多少有些滑稽。
“如果我不可信,秦放就不可能有機會用到我給他的‘武器’,日行千裡替你向段謹方傳遞消息。所以,”她說:“你必須相信我,也隻能相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