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夙啟撩起眼睑,涼薄绯唇淡淡吐出一個字:“等。”
蔺谌钰複念,語氣中盡透疑惑與不解:“等?”
“好比下棋者必會設局,可這局須得有人入才稱得上入局對弈。”
蔺谌钰經他一提點,靈光乍現,趁空隙插話道:“既然設了左相中毒一局,定會有人按捺不住試探事情真假。屆時我們隻需等待,留心舉動詭異之人,順藤摸瓜揪出不軌之徒。”
“嗯,國宴将至,傳話給樊遲離,命其勿以掉易輕心,亟待召令。”
自南暹建國起,始皇開設國宴先例,後演變為每曆時四年舉辦一次。目的是慰問他國使節來朝,以維系兩國和平交好。
往年彼時各國使節來朝,南暹國一律派兵嚴加把守城門,調動禁衛軍加固皇城警戒,厘治戎政,确保國宴順利進行。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随着時間推移,各國日漸兵強馬壯、實力不相上下,各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加之承德帝還未曾立儲,國中某些皇子大臣恐不會安份,隻怕今年的國宴不會如此順利的舉行。
蔺谌钰俨然遺忘今年南暹國舉辦國宴,且即将臨至,乍然憶起,苦笑道:“恐怕國宴上不會太平。放心,我定将璟頤的話帶到。”
兩人又相聊了些其他要事,到了飯點,蔺小侯爺愣是厚着臉皮,在夙王府中蹭了頓飯,飽腹而歸。
君夙啟擦拭着手上的水漬,淡聲道:“下去罷。”
屋中的侍仆收到主子指令,利落的收拾好盥洗用具,輕聲退出房中。
在門扉阖上之時,屋内乍現一抹黑影。
“主人,您讓屬下辦的事有眉目了。”銀狐伏首再擡頭,面上的狸狐面具泛澤出道道冷光。
君夙啟擡眸,漆黑的瞳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面色毫無波瀾,示意他說下去。
……
“姑娘,今日出府隻帶了一千兩銀票。”素靈不知自家姑娘問這做甚,以往出來采買,皆不過問銀錢之事。這會她隻道是姑娘要買重金之物,擔憂銀兩不足,适才過問。
“素靈,取三張銀票與我,如今适逢換季,餘下的銀票你倆且用去置辦些入冬需要衣服首飾。”縛愉對着身側的侍女道。
今年她若入了夙王府,明面上使銀子須得過王府賬簿,到時候給她們倆花銀子沒這般自由,反倒是給縛愉束縛了層枷鎖在身。
對待夙王府中的侍婢與打小在自個身邊長大的侍婢,場面上到底得一視同仁,在金錢上誰也不能偏頗了誰,以免平添口舌。
素書伺候着姑娘多年,自是體會到姑娘的大方。不論從前在邊遠寒苦之地,還是如今回到定國公府,在各方面對她們這些婢女極為慷慨。
素靈與素書相視一眼,齊聲道:“姑娘,您平日裡給的賞銀夠多了,這些銀票奴婢不能要。”
“你們且收下,逛上一逛這繁華的京城,不必跟着我。我有要事需得去趟睢愉齋,若你們逛完後無須等我,自行回府即可,最多兩個時辰我自會回府。”
“姑娘,還是讓奴婢跟着你…”素書話還未說完,被縛愉眼神制止住。
“不必跟着我了,此番特地喬裝改扮出來,為的即是不惹人耳目。你倆若是跟着,那今日出府之事敗露的幾率将多了幾分。”
縛愉知曉她們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可她要去的地方,人多了自然就容易暴露。
素書與素靈欲要随同的想法未果,隻得去拿銀票給姑娘,之後在藥盛堂的門口分别。
人頭攢動間,縛愉理了理衣襟,融入暗潮的影流中。
她憑借着郭掌櫃的一番話,依稀辨着路,幾番周折,尋着了春蕪樓。
“縛大姑娘,素聞這梁武慣愛去那煙花柳巷之地,不知此消息對您來說,可是有用?”
縛愉凝着眼前的漆黑匾額,不多時身畔圍來一婦人,對方上下打量着她,似見人衣着華麗,笑顔逐開。
“小公子瞧着眼生,莫不是乃第一次來這地兒。道是相見語依依,不若入了春蕪樓奴家為你找位伴,同公子聊天解解悶。”
踏足此地者,豈會隻是找位解花語?
老鸨話裡的深意她如何聽不出來。
縛愉眉角頓生出抹冷恹,绯唇微抿,不着痕迹的躲偏過老鸨伸來的手。
“本公子自行逛逛,您且去忙。”
恰逢此時,有人高聲喚老鸨。
那人許是闊綽子弟,老鸨入行幾十年,精明的看出眼前的小郎君疏離與不自在,怕是頭一回上這地界來,别有深意的瞟了眼縛愉,附上濃笑緊接着往她身後行去。
縛愉擡腳進入其中,後頭的調笑戲語聲于她耳際漸泯。
春蕪樓乃是京中出了名的煙花柳巷之地,縛愉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倒也避開了些許撩讪的女子。
嘈雜聲喧中,一道嬌媚酥骨的女聲落入縛愉耳畔,饒是同等身為女子,這會肌膚上泛起疙瘩。
“梁武官人,您可是幾日未曾來看雲兒,莫不是早已将小女抛諸腦後?”
縛愉放眼望去,見得裝扮露骨的女子被一名男子擁附着,如花似玉的臉上漾出抹薄怒。
被喚作梁武的男子,此刻正低頭誘哄着身側的佳人,不知他說了什麼,引得女子眉眼頓生笑意,不多時兩人便相攜踏上樓閣中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