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仙鎮,五月天的雨最是惱人,連綿下個不停,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布滿了青苔,稍有不慎就會滑倒。
而陸嫣然就很不幸地差點與大地來了個擁抱,幸虧若玉及時将她拉住。
“嫣然,别走那麼快。”若玉溫和地提醒。
嫣然習慣性地吐了吐舌頭,繼續往前走去,若玉笑着搖搖頭,連忙跟上。
“計都,這望仙鎮上的居民都是以山上的祝餘草為食,因此很少有人自己耕種糧食。”司鳳撐了一把油紙傘,和羅喉計都并排走在後面,“你知道祝餘草嗎?”
“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其名曰祝餘,食之不饑。”羅喉計都道,“吾幼時最讨厭的就是背《山海經》。”說着下意識皺了皺眉。
司鳳捂嘴偷笑,沒想到叱咤風雲的魔尊大人也讨厭背書。
“不過他們除了祝餘草,就沒有别的食物來源了嗎?”羅喉計都問道。
“據說是這樣。畢竟吃一頓祝餘草,就能三天不用進食,誰還願意自己去耕地。”
“他們是否想過,如果有一日,祝餘草遭到破壞,無法繼續生長怎麼辦?他們有相關的保護措施嗎?倘若那日當真到來,他們可有應對方法?”
司鳳很是意外羅喉計都會想到如此刁鑽的問題,道:“他們可以尋求外界幫助,現在的人界不都倡導和平與發展嗎?想必會有人來支援。”
羅喉計都一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的模樣,嘲諷道:“話是如此,可你看如今的人界不也戰亂紛飛嗎?他們不趁機落井下石就已是最大的仁慈了。”他轉頭看向神情錯愕的司鳳,“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正人君子,往往是率先動幹戈的人呢,曦玄殿下。”
司鳳内心泛起酸楚,知道計都對千年前的過往還未放下。但無論如何,他都會陪着計都一直走下去。
司鳳柔聲道:“計都,我們一起努力,這三界總有一天會改變。”
這回倒是羅喉計都意外起來了。
他對禹司鳳的印象還停留在前世那個一心一意隻想着褚璇玑的傻子,沒想到如今他也會說出改變三界的話來。
今世的禹司鳳和前世的相比,已然成了兩個人。
還有褚璇玑等人,似乎也變化了不少。
就連城府極深的柏麟,今世都還未出現過。
羅喉計都意識到,自他重生以來,事情的進展看似和前世一樣,可在冥冥之中,又有許多不同。
那阿兄……還是原來那個阿兄嗎?
那個慘死在自己親弟劍下,仍在擔憂親弟安危的阿兄。
他回來了嗎?
掌心傳來一陣溫度,他回過神,見禹司鳳握住他的手,關切地看着他。
他握着他的手,不說一句話,千言萬語盡融入掌心的溫度中。
不是對褚璇玑,也不是對戰神,而是對他自己,羅喉計都。
可是,沉溺在溫柔的蜜罐中,會讓人喪失理智,而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羅喉計都将手抽出,眼睛直視前方,道:“走了這麼久,還未曾見過一個行人,怕是出了什麼事,我們去找個店家打聽打聽。”
司鳳感受着掌心殘留的溫度,有些不舍,但明白現在弄清此事才最重要,點頭答應。
嫣然拉着若玉跑回來,滿頭大汗地對司鳳說道:“主人,前面有個店家,裡面似乎出事了。”
“走,去看看。”
一行四人走進那個出事的店家,隻見大廳的幾張木桌上還擺着剩餘的飯菜,司鳳用手摸一下碗壁,還是熱的,看來剛才還有人在用膳。
嫣然解釋道:“我和若玉來的時候就是這樣,隻是那時我聽到樓上有好多人的聲音,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司鳳問道:“你可曾聽清他們說了些什麼?”
嫣然撇了撇嘴,道:“我聽到一個煩人的聲音一直在大喊掌櫃的,然後另一個聲音一直在說女大王饒命。”
羅喉計都已然猜到那個“煩人”的聲音出自何人,道:“随吾上樓看看。”
待上樓後,果然不出所料,是璇玑三人蹲在一個房間門口,托着腮不知在思考什麼。
羅喉計都喚了一聲:“褚璇玑!”
璇玑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幾乎是一下就跳了起來,要沖過去抱住羅喉計都:“嘟嘟!怎麼是你們!”
羅喉計都瞳孔地震,怎麼禹司鳳和褚璇玑這兩人一見到他就都是又摟又抱的,見璇玑已經快要環住他的腰,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到一旁,讓璇玑與大地來了個擁抱。
璇玑趴在地上,癟嘴就想哭,羅喉計都毫不留情地揭穿真相:“你沒有心,哭不出來的。”
其餘幾人見此都是捂嘴偷笑。
最後還是羅喉計都于心不忍,将她從地上拉起來。
玲珑和敏言也急忙圍上來,不停問着他們四年來的近況,聽到小銀花已化成人形,是又驚又喜。
嫣然嫌棄地對玲珑說道:“原來之前那個煩人的聲音就是你啊!”
正想給嫣然打招呼的玲珑一下就氣得跳腳:“你這蠢靈獸怎麼說話呢!”
羅喉計都頭疼地打斷兩人之間的初次問候:“你們剛才在這裡作甚?”
敏言道:“我們在望仙鎮晃了大半個時辰,才找到這麼一家還在開張的店鋪,誰知剛進入大廳,主人家就像見了鬼一樣,飯也不吃了,扔下碗就往樓上跑,還把房間門鎖住,我們怎麼解釋都不聽。”
羅喉計都走上前,敲了兩下門,問道:“掌櫃的,在嗎?”
裡面傳來驚恐的求饒聲:“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爺爺……是在叫他嗎?
羅喉計都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滿臉怒氣的魔尊一掌擊碎大門,瞬移過去揪住掌櫃的衣領:“叫誰爺爺呢!”
掌櫃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司鳳等人進來,見除了被魔尊揪住衣領質問的掌櫃外,還有十幾個人一同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地看着他們。
司鳳窘迫地笑了笑,道:“抱歉,各位,可否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原來諸位少俠是來助我等除妖的,剛才發生了點小誤會,還請諸位見諒!”掌櫃熱情地帶路,将幾人引進一廂大包間。
真是慚愧,人家多俊俏的一個小郎君,自己竟叫他爺爺,也難怪人家會生氣。
幸好小郎君氣量大,臨走的時候還揮手幫他修好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