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是墜下高天的飛鳥,放縱自己迷失在紅塵的歌謠中。
「他們走了很遠很遠,也走了很久很久。
「“你為什麼歌唱?”純白的天使問。
「醉鬼伸出手,吹散了一朵蒲公英,
「“為一隻飛鳥的停駐。”」
渾然不覺的詩人仍在撥動他的琴弦。
巴巴托斯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哪是什麼酒鬼醉漢哪,分明——
“詩人,你可真是個詭計多端的騙子。”巴巴托斯發出了真情實意的感慨,笑着将酒瓶往詩人的方向扔去,“下次,你還是去找「小王子」讨酒喝吧!”
“哎呀。我就是在找小王子讨酒喝呀!”詩人喜笑顔開,懷裡的琴驟然化風,而他已手忙腳亂将那瓶酒接住,迫不及待想要先來上一口解解酒瘾。
一開瓶,甘醇的酒香便帶着清爽的甜撲面而來。溫迪稍微恍惚了下,不是被酒氣熏暈了腦子,而是萦繞在酒中的魔力如此熟悉。“……小王子,”詩人的聲音忍不住有點發飄,“你這……是不是搞錯什麼了?”竟然用「時間」來維持酒的風味,都不覺得過分奢侈嗎?
完全沒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的巴巴托斯迷茫,憑借強大意志力把酒瓶重新封好的溫迪深呼吸,戀戀不舍将酒遞了回去。
巴巴托斯不解地看着他。
“這禮物太貴重了。”不再是玩鬧神情,溫迪正色道:“浸泡「時間」的酒液,必要時甚至能以此撥動「時間」的指針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一點魔力罷了。”巴巴托斯抱胸,“千風與時間本就密不可分。我們生而被「時間」擁抱,不是嗎?”
溫迪有些頭疼。看巴巴托斯這樣他就知道,他倆對待「時間」的态度完全不一樣,什麼深思熟慮謹慎動用根本不在常世大神的愛子思考範疇内,受寵的小王子隻需憑喜好随心所欲,哪怕是拿去定格一杯特調酒的風味——然而随随便便接受下來并不合适,他們擁有同源的力量,而這些微的魔力足以啟動「時間」的逆行。
這種程度的信任,我憑何能得到?
心裡突兀生出荒謬的違和感,溫迪沒辦法解釋這種莫名的感受由何而生,然而正與自己對視的那雙眼眸太過幽寂靜谧,叫他腦子裡突然空白了一瞬,一時連原本想要說出的拒絕都忘了詞。
——我怎麼可以讓他不開心呢?
那隻迷路的小鳥落在了我的掌心,我怎麼能忍心讓他失望?
恍惚間,溫迪心想,自己該是要哄着那雙明眸的主人展露笑顔的。
巴巴托斯并不知曉詩人矛盾的心理活動,可詩人給出的理由顯然還不足以說服他。在仔細想了想之後,巴巴托斯問:“你在擔心我?”他更加難以理解了,“你會對我不利嗎?”
詩人歎了口氣,“誰也無法保證未來。”
看起來沒個正形的詩人實際上細心又溫柔,現在更是真誠且關懷備至,巴巴托斯怔愣地注視着他,忍不住誠心發問:“是什麼讓你覺得你打得過我了?”
溫迪:“……這話可就很傷人了啊,小王子。”
“事實也這麼傷人。”巴巴托斯不以為意,“更何況,你能用我的「時間」改變什麼?我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不是幾乎都有你在嗎?”他挑了下嘴角,反問:“我都不在乎,你有什麼好介意的?”
溫迪啞然失語。
和睦溫馨的假象被撕開缺口,那些心照不宣的朝夕相處背後從不僅僅隻是一些美好的善意。
巴巴托斯直視着目露複雜的溫迪,平靜道:“你大可放心,這個世界沒有關于我的記錄,自然也無從改變我的過去,畢竟我隻是個過客。”
他的話讓溫迪無端心生抗拒。吟遊詩人的臉上重新浮現出明媚笑容,語氣很是親昵地貼近身去。
“小王子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明明我隻是舍不得你呀——舍不得你被傷害,舍不得你會離開。哎呀,等小王子回了家,肯定很快就會把我這種弱小無趣的吟遊詩人忘個精光吧!”
巴巴托斯沒有回答,好幾秒後,才輕笑了聲,以一貫驕傲的語氣,漫不經心開口:“沒錯,等我回去,我就把你忘得一幹二淨,永遠都不再記得。”他扭頭,眸光微瀾,唇角含笑,“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