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可怕呀,我竟在想,他便該是要一直哄着我高興的。
巴巴托斯難過起來。
他擡眸,朝詩人露出了笑容。
“騙你的,你沒錯——我請你喝一杯吧。”
流落此世的風之神眼眸彎起,帶笑的聲音平靜,“貓尾酒館的特調,對嗎?”
若是在平時,巴巴托斯說要請喝酒,也沒一定立刻美滋滋給應下了。但是放到現下這場景……
這口酒可不好喝!被獨留在高地的吟遊詩人苦惱地捏捏鼻梁,試圖複盤前因後果找出問題的所在。
唉,哄小王子開心真是比詩歌創作還要棘手的技藝啊!
所以說,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喝到小王子買來的酒呢?
哎呀呀,答案果然還是個未知數。
詩人指尖卷起一縷細風,笑意浮于表面,眸底一片凝重。
……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
這個問題,巴巴托斯也未必說得清。
那段記憶早已模糊在了數千年前。常世大神不舍得心愛的幼子被此折磨,将那時的一切全都鎖進了時間深處。于是當事人懵懂恍惚,知情者緘默不言。
唯有帶來的傷害,至今依然是籠罩靈魂上的陰影,成為除不去的跗骨之毒。
巴巴托斯默默将懷裡的風史萊姆勒得更緊了。他坐在西風大教堂高高的鐘塔裡,小半張臉都埋進了史萊姆果凍似的Q彈身體裡。
他在發呆。
毛色漆黑沒有一絲雜色的黑貓悄無聲息出現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黑貓歪歪頭,綠色眼睛在燈光下收縮成一線,看起來野性十足。
被勒在神靈懷裡被迫充當抱枕的風史萊姆整個兒抖了抖:可、可怕!
巴巴托斯側頭,冷淡的目光投去,頓了頓,悄然升溫。“又是你呀。”他喃喃開口,嘴角向上牽扯出一個弧度小小的笑,卻坐在原處沒有動作。
黑貓不急不慢踩着優雅貓步走近,矜持擺動一下垂在地上的長尾巴,尾尖若即若離輕掃過神靈小臂,柔軟又輕盈的觸感似在發起某種無聲的邀請。
……還真是……
不愧是生活在他所庇佑之地上的生靈,如此自由和浪漫。
極淺淡的笑意在神靈眸底綻開,像是一朵喚醒春天的花,頃刻暖了寒風。
巴巴托斯伸手去摸貓貓頭,黑貓靈巧地從他手下扭過,腳掌輕巧踩上他腿面。
而後,尖耳彎折的黑貓高昂頭顱,豎起的尾巴成為了宣戰的旗幟——于是被阻擋了大半的視野中,巴巴托斯看見黑貓擡起一隻前爪,大力揮舞,最終“啪”地一下落到了自己懷裡那隻風史萊姆身上。而後“呲啦”一聲,懷裡那隻圓滾滾的風史萊姆biu一下瞬間螺旋升天失控飛竄。
神明目瞪口呆仰頭看自己失去的抱枕在天上花式亂飛,直到腿上傳來踩踏感才如夢初醒收回視線,而罪魁禍首姿态從容舔着藏好了鋒利指甲的爪子,垂下尾巴悠閑往前走了幾步,堂而皇之在先前被風史萊姆占據的位置上趴下,愉悅地抖了抖耳朵。
這實在是過分狡猾和霸道的生靈。
巴巴托斯哭笑不得,原本低落的情緒在這場戲劇化的争寵鬥争中被短暫地一掃而空。他撫摸着光滑的毛皮,感受着從那具小小的身軀裡傳遞來的暖意,心情逐漸趨于甯靜,也不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