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薩克斜眼望他,長長歎息道:“兩點謬誤。首先,知道手法不一定能找出兇手。其次,進展是有的,已經出現了嫌疑人,隻不過缺乏證據,無法鎖定。”
“有嫌疑人?”
“當然。”艾薩克聳聳肩,“斯比瑞恩。”
“理論很簡單。想要完成上述手法,兇手必須有躲進推車的時間。大廳人數太多,沒辦法在衆目睽睽下做出可疑行動,右側走廊的演員休息室中,所有人互有不在場證明。”
“如此一來,有機會的,隻有醫務室的人們。當日,那裡隻有食物中毒者和醉漢。兇手隻要僞裝成病人,就有機會躲上推車,行動結束後再躺回病床。根據證言與殘留在病床邊的名牌,病人共有三人,但隻有斯比瑞恩與死者有聯系,所以是第一嫌疑人。”
“然而,若斯比瑞恩是真兇,新的問題接踵而至。一,兇手回到病房必須在約拿屍體被發現之前,那麼,他是如何讓約拿在演奏結束時墜落的?這點非常重要,案發後,病房并沒有人失蹤,也就是說,約拿的死狀成了他的不在場證明。”
“二,缺乏直接證據。雖然證明我猜想的間接證據不少,但直接證據一條都找不到。按庫卡撒的法律來說,缺少直接證據是沒辦法定罪的。”
多倫微微張嘴,斯比瑞恩先生是兇手?明明看起來是那麼随和……他甩開雜念,接着問:“要不,我們把他抓起來?”
“你沒聽到我的話嗎?沒有絕對證據是不行的。而且目前意外狀況很多,要是最後事件反轉,咱倆私自抓人會被舉報非法監禁。”艾薩克不停咬着指甲,啊啊,真煩人!明明手法都推出來了,愣是找不到一絲證據!
“總之,我已經通知鐵皮幫忙監視嫌疑人了,目前隻能等待新的事實來打破僵局。”艾薩克帶多倫回到大廳,給自己倒杯水。“接下來,我說說戴安娜的案子。”
“诶?”多倫一驚,“您連戴安娜的案件都推出來了嗎?”
艾薩克:“不算,隻是找到些小痕迹而已,畢竟目前連屍檢報告都沒出來,準确點來講的話……”
他把某物上抛又接住,張開手,發現是塊灰白色物體:“是關于這個的。”
多倫湊上前:“這是……石頭麼?”
“是也不是,你不覺得這玩意很眼熟嗎?”
多倫仔細思考,猛然記起來:“是二樓的雕塑的碎片!”
“對喽!屍體發現時,我偷偷留下一小塊,用于私下調查,結果真讓我發現了些有意思的事。”艾薩克嘿嘿兩聲,“你知道‘人柱’嗎?外國一種将活人整個砌進牆裡的民俗。這次案件的原理是一樣的,大概是将人肢解後絞成肉泥,再澆築進雕塑的模具裡。至于材料,大概是種叫柔水泥的煉金産物。以前的家具商經常用這東西批量生産裝飾性雕塑。”
“啊!”多倫瞪大眼,“你太厲害了!艾薩克先生。”
“唔,還有呢?”
“還有什麼?”
艾薩克直直瞪着他。多倫迷茫地望着艾薩克。兩人大眼瞪小眼許久,艾薩克終于忍不住道:“你就沒有别的想問的?”
“我該問麼?”
艾薩克按壓太陽穴,心裡一陣無力。他刻意留懸念,正等着多倫問呢,誰知道這貨壓根沒看出來哪不對!這跟歌手唱前半句,想着讓粉絲接後半句,結果全場啞火一樣尴尬!
“算了,我解釋給你聽吧。”艾薩克認了命,無比希望克勞克早點回來,對傻子表演實在沒什麼滿足感,“問題在于模具。”
多倫想了想,一拳錘在手心:“啊!”
居然現在才反應過來……艾薩克眯了眯眼,繼續說:“現場并沒有發現類似模具的東西,那麼模具極有可能是被帶出了現場。而要将大體積的物品運走,除了變小術外隻有一種可能,也就是砸碎掉。”
“為了方便,模具大概是種輕盈的空心陶瓷。因為傳統模具哪怕砸碎了也不好攜帶。而赤銅的雕塑約兩米高,這麼大個雕塑,哪怕是搬運碎片也得花不少力氣,可能是原本就藏在現場。在行兇後,被砸碎的細小碎片就用下水道沖走,會導緻堵塞的那些就帶出現場。”
“也就是說,戴安娜案的大緻過程是這樣的。首先,兇手先将戴安娜以某種方式帶進禮堂。爾後在禮堂某處将她殺害,用絞肉機攪碎屍體。之後從禮堂各處找來事先藏好的磨具碎片,等拼好模具,就在内部鋪上皮革一類的隔絕物。将肉糜和柔水泥一同倒進去。最後,雕塑成型,砸碎陶瓷磨具,戴安娜之死就完成了。”
為了方便說明,艾薩克用可變塑造體表演了一次上述手法,多倫的腦袋再怎麼不靈光,在演示下也懂了個七七八八。
“既然手法都出來了,那兇手……”多倫小心翼翼地問。
艾薩克翻了個白眼:“想啥呢。屍檢報告沒出來,搜查也不完全。以上那些都隻停留在推測層面,更别提能鎖定兇手的直接證據了!”
“那怎麼辦?”
“等屍檢報告咯,順便再把禮堂翻個底朝天,肯定能找到些線索。”艾薩克扭扭脖子,發出清脆的咔哒咔哒聲。連續兩段案件講解讓他身上發酸,也許下次“表演”的時候可以減少肢體運用。
“對了,克勞克人呢?之前想事時好像聽到過他的聲音。”
“克勞克說有事要去趟三樓。”
“都去了快一個小時了,不會是出事了吧,比如上廁所便秘或是忘帶紙……等下。”艾薩克眯眼望向樓梯,“這不是下來了麼?”
克勞克大步奔下樓梯,把樓梯當高速,扶手當刹車,沖刺的慣性不止一次差點讓他撞上牆壁,可哪怕冷汗直冒,大氣粗喘,也沒将速度降低一毫一厘。
艾薩克上前一步攔住他:“這麼急要去哪兒啊?不是說好幫忙搜查嗎?我和你說,現在隻差決定證據!手法基本都搞定了!”
“不好意思,能讓讓嗎?急着有事。”克勞克皺眉。
“有什麼事比案子還重要?我還想和你介紹一下我的超級傑作呢!”不等克勞克回嘴,他就機關槍似的将“可變塑造體”的介紹一股腦噴出來,然後兩眼放光的看着他。
克勞克沉默了,艾薩克還以為他是被震驚得說不出話,誰知面前這家夥思索片刻後反問道:“所以……你費心費力,殚精竭慮,嘔心瀝血,就造出個自己捏自己的橡皮泥?”
“什麼!”艾薩克震驚了、失語了、出離憤恨了,揪住克勞克衣領就要把滿腹的反駁吐出去。結果克勞克搶先一步反問道:“它能當武器嗎?”
艾薩克:“不能”
“它能偵查嗎?”
“不能。”
“它能具現記憶中的場景,那麼如果記憶不詳盡,它能補上缺失嗎?”
艾薩克啞口無言。
“所以他确實隻是個橡皮泥。”克勞克頓了頓,繼續吐槽,“還是個隻有一種花色的橡皮泥。”
艾薩克放開克勞克的衣服,蹲在自己的“傑作”面前,抱着膝蓋嘟嘟囔囔個不停。多倫嘗試叫他,他卻捂住耳朵,什麼也不聽。
龍人用求助地眼神看向克勞克,但他的同伴這次并沒有回應他:“我有個地方必須去一趟。一會艾薩克心情緩和了,幫忙說聲抱歉。這裡交給你,我先走一步。”
說罷,頭也不回的奔向屋外,隻留下多倫對着自閉的艾薩克不知所措。
克勞克往嘴裡塞把暈車藥,準備一路跑進傳送陣。其實他也不想刺激艾薩克,隻不過從約拿記憶中得到的事實急需驗證。由于信息來源是自己不知來曆的能力,他暫時不想把其他人牽扯進來,希望他倆一切安好。
他拉低兜帽,接下來的目的地,估計整個矮人聚落都鮮有人知曉:那是約拿壓上全部家當,冒着牢獄之災、甚至死刑的風險,從“國家”手中奪來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