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克拍拍銀色車身，點點頭。

多倫站在他身邊，移不開眼。

“進去瞧瞧？”克勞克碰碰多倫的胳膊。

龍人咽口唾沫，眼神還有些呆滞：“森德先生，我們以後住這？”

那位叫卡塔琳娜的女老闆實在大方，光是外頭這層反魔力裝甲就價值不菲。如果全按商量好的設計，其他方面估計也隻高不低。

這樣的車居然隻要三萬金，簡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來吧。”克勞克拉開前門。

車内沒有過多裝飾，裝修以藍色為主，顯出一股“簡約的高級”。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廚房。烤箱、油鍋、竈爐……西式家庭廚房該有的廚具基本齊備。左側是駕駛室，這輛車不存在車頭，取而代之的完善的自動駕駛系統。

再往深處走，是片可用作“客廳”的空地，兩側分布着四扇門，門後分别運用空間魔法技術隔絕出獨立空間，用作卧室。頭頂懸挂着用來接收魔力頻率的水晶屏，一般用來接收消息和查資料。

一切都那麼合心意，要說美中不足的，就是隻有一套衛生設備，但也并不要緊。

克勞克搓搓手，拍拍愣住的多倫：“來，把家具布置好，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了。”

“家？”

“至少算個容身之所。”

多倫陷入思考，默默把車外的木箱搬進來。

桌椅擺放，地毯鋪好，空蕩蕩的車裡總算有了人氣。克勞克擦把汗，靠在剛放好的沙發上，伸個懶腰。

可龍人卻緊皺眉心，不見喜意。

難不成對環境不滿意。克勞克生出幾分不安，當初設計時，他沒有征求多倫的建議，要是環境不合心意，會不會影響他們間的關系？以後他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可不能因這個影響人際……

克勞克的胡思亂想還沒停，多倫開了口：“那個，請問我該付多少租金呢？”

“租金？”

“诶？住别人家，不就得付租金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克勞克按住額頭：“你就當借助朋友家不行嗎？”

“這是兩碼事。”

“在礦上時，你有給過佐斯租金嗎？”

“那是因為賣身契。”

克勞克捏住下巴，無奈搖頭：“你就當替我打工吧，包吃住的那種。”

多倫斟酌片刻，答應下來，沒再提租金的事。

克勞克暗地歎氣，他能明顯感覺到，多倫與他中間還隔着某種屏障，是相處時間不夠嗎？

不，細細想來，自己好像也沒有完全接納他。奇怪，明明多倫是他願望的結果，他卻畏手畏腳……這算什麼？回避型依賴麼？

克勞克甩掉困惑，檢查完車廂，準備啟程。

下個目的地已經決定，根據女神給的地圖，綠色火焰所代表的同伴就在卡亞多斯的東北邊。那裡是庫卡撒唯一的矮人聚集地，也是鐵皮的老家。

真巧。

兩天前，鐵皮就已經坐傳送陣回家，走前還讓克勞克一定去做客，正好可以當做去找人的借口。

按照說明書設計好各項指标，魔力引擎發動，車輪滾滾向前，窗外街道閃過，不一會就出了城門，往城外的草原飛馳而去。

“你要睡會嗎？”克勞克問多倫，“到下座城鎮需要點時間。”

龍人搖搖頭：“我還是幹些活比較好。”

他似乎對陌生環境有些不安，握住新買的掃帚，眼神亂瞟。

克勞克思索着，是不是适當安撫比較好？但他不确定多倫不安的來源，是環境還是人？根據之前與多倫短暫的同居經曆來看，他不怎麼習慣與别人共處一室，自己這半斤八兩的，安撫會不會有反效果？

真麻煩，所以他讨厭建立人際關系……唉，說什麼呢？渴求與人交往的不就是他麼？克勞克自嘲，真是又當又立。

“那就麻煩了，我先回房間看看書。”克勞克斟酌一秒，決定還是不去打擾，正如他的交際理論：距離感比什麼都重要。

隻不過，距離感歸距離感，現在兩人間的交流方法可不算健全，回頭有必要與多倫談談心。

這件事需要詳細計劃，不然會顯得冒犯，總不能沒頭沒尾的說一句：“我們聊聊？”

那樣太過僵硬，以目前多倫表現出來的性格，可能會以為自己做錯了事，而導緻反效果。

邊這麼想，克勞克打開卧室門上的魔力鎖、指紋鎖和密碼鎖，這三把鎖是他着重向設計師強調的。四間卧房中，隻有他的被專門設計過。

龍人知道窺探他人的住所并不禮貌，但還是忍不住對門後那片漆黑的空間産生好奇。

克勞克的卧室裡沒有一絲光亮，本以為是拉上了窗簾，但以龍的目光看去時，竟發現壓根沒有窗戶。牆與地毯都是深紫色調，中央坐落一張簡陋的床。最裡邊是衣櫃與書架，床頭，功率低下的魔力燈照出微微藍光。

多倫還想看清楚些，門卻已經合上。龍人有些失落。他本以為有辦法能和森德先生聊聊天，自己卻半天也憋不出話題，心慌得不行，不知如何是好。

森德先生肯定也是因為覺得無聊，才會回房間，不想跟他呆一塊的……

隔着扇門的少年與龍人一同長歎：“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辦啊！”

克勞克靠上床，拿出書來。被魔力滋潤過的雙眸不容易近視，他也習慣了黑暗中甯靜的氛圍。魔力燈的幽幽藍光下，隻能聽見書頁的翻動聲。

許久，克勞克合上書本，現在是什麼時候？他不知道，封閉與黑暗雖讓人心安，卻也模糊了時間的邊界。

正準備去勾櫃上時鐘，屋外蓦然傳來一連串玻璃破碎的聲音，緊随其後的是一串爆鳴，轟隆聲與焦臭一同湧入卧室。

出了什麼事？敵襲？克勞克蹙眉，彈起身，手忙腳亂的解開門上的三把鎖，沖出房外。

月關從窗外照入，少年擡眼看去，等待他的，是難以形容的、末日般的景象——

地毯上，掃帚的“屍體”七零八落，從廚房裡溢出來的水打濕絨毛，蔓延到被半截鐵棍戳穿的地闆下。

罪魁禍首站在化作噴泉的廚房水籠頭邊，手上握着半根鐵棍，身後水槽裡滿是碎掉的瓷盤。

多倫見了克勞克，畏縮着垂下腦袋。

克勞克深呼吸，略過龍人僵硬的身體，從櫥櫃中取出膠帶，幫“噴泉”包紮好，又補上地闆的窟窿。擰幹衣擺，坐在客廳的桌子上，指指對面的座位：“我們聊聊吧。”

多倫雙手交握，咬緊嘴唇，許久不動。直到克勞克拍拍桌面，他才老實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