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旋舞,飛墜。
我又在苑中,堆起了雪人。
雪白白的,冰冰的,手中碎雪,一塊塊凝固。
雪人很美,看起來很冷。
我抱了抱它。“冷嗎?″
我趴在雪堆上,呵出一團暖暖的白氣。
緊湊的腳步出現在耳邊。
紅色外帔罩來,将我緊緊攏住。“冷不冷?”
我擺擺頭。
“還記得嗎?七年前,我背你回宮……”
我沒說話。記得,不記得,我都不去想,不在乎。
“我不小心丢掉你……你在我背上哭了,又鬧又哭,哭得很傷心,那時,我就發誓——”他扳過我的肩,一手撫上我的背脊,低眸沉沉看我,近在亳厘。
身子一重,後背貼上雪地。“阿碩,我再不放開你了……”
呼出的白霧交織,消融。我滿目清涼,像用雪擦過的漆。我看着他眼睛,視線緩緩轉到天空。雪花點點,天灰蒙。
不見烏影,沒有烏痕。
一隻鳥,一隻都沒有。
我朝天空探出手,他扣住我的手。
他緊緊抱着我,壓着我,含住我的雙唇。
天空飄着雪,地上堆着雪。白白淨淨,不見鳥影,沒有蟲迹。
秋蟬不知雪。
冬雪不到春。
他們說,過了元月,我就可以有自己的年号。
我不知道年号是什麼,似乎是,新年的又一個名字。
人們喜歡取名字,死後,還要新的名字。
上元日,雲缺處,冰輪出。
窦将軍與我攜手登高台,看滿城燈火,如隕雨螢海,壯麗如畫。
他擁着我,我靠着他。
他抱着我下樓台,步入宮室。
雪化了又結冰。
心緊緊縮成一團,像凍硬的胡桃【核桃】,彎曲的褶皺,凍得要裂開。
夜靜更深。我慢慢走向婕妤的床帏,摸着胸口對她說。“這裡難受,給我唱支歌吧!”
她溫柔抱着我,聲音滋潤耳鼓,輕輕飄散。
“雪竹斷,碧窗熒,金爵滿飲一夢醒……群莺飛,春庭月,荷華醉斜真珠傾……”
夢作了又作,看不到一隻烏。
燒制好的畫磚放入描金銀钿的漆木匣,恭恭謹謹端到我眼前。
“陛下先看看,要不要加些邊紋,再上色?"
我的手指缱绻,細細描過一條條微凹的紋路,像微風輕撫暈皺的水面。
我撫摸烏的翅羽,像緊貼着他硬朗的身體。
但磚是涼的,線條也冷冷。
“烏,要黑色。”
仲春,改元,元平。
上巳,花飛綠漫,祓褉祭禮。
我再一次,見到巫楚。
她在我身邊轉圈,為我驅邪,歌唱。如郊野土生土長的葍花【一種多年藤蔓植物】,勾牽着我的目光,從容而自然。
桃李紛紛。窦婕妤吃不下飯了。
(待續)
(2024年21:26獨發晉#江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