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身體輕飄起來。我任由他抱着,走,安靜。
我頭靠在他懷裡,暖熱的胸/膛,傳來有力的心跳。
烏衣郎——沒有心跳。
他的心,從來不跳動。
他一次次擁抱我,用強壯的軀殼,和不會跳動的心。
斂步,松開外帔。室内,一屏,一燈,對一榻。
朦胧的光暈,模糊了臉龐的棱角 ; 衛将軍眼裡盛着光,熱,如火如荼。
衣衫撐/擦,我感受着他的體溫和心跳。
強烈的男子氣息充斥着室内,逐漸,将我填/滿。
魂魄抽/離,遊蕩。"烏衣郎——”
他一滞,戛然而止。我像從睡夢中蘇醒,訝異的噪音夾雜一絲含混。"衛,将軍?"
他下颌緊繃,雙眸忽明忽暗。
定神看了我好久,目光一寸一寸涼下來,像燈油燃盡後漸漸冷卻的灰燼。他輕攏上我的衣襟,眸光凝了一凝。“太子不願,卑職不會強求。"
"我……″我磕巴着,字詞在喉舌徘徊,找不到出口。不是很想,也不是不想。
怎麼說呢?怎麼告訴他?
“父皇,要,醒了——”我發出聲音,幹巴巴的。
他直凝着我,一雙深眸,像黑色的漩渦,像要把我吸進去。
聲音,依舊喜怒不顯。“卑職這就,送殿下回去。"他拉好我領襟,将風帔蓋上我雙肩。就這麼走了?
我有幾分不舍,又有些後悔。在他彎身抱我時,我雙臂環住他,偎在他身上。
他怔了一下,身體微僵。我左手摟着他後頸,下巴輕輕放在他肩上,渾身脫力一般,喃喃。"小侍衛,好久,好久沒見——”
簡單笨拙的一語,像擲入水中的一枚石子,在他的眼裡蕩起波瀾,深深。
他雙手穿過我腋下,将我緊緊抱住。
“怨我,怨我!……”聲音如歎如訴,好像重重雨滴落在耳畔,散開,圈圈漣漪。
"我,沒怪你呀!"我擡起頭,表情多了分呆氣。
他的氣息頓了一頓,手劃過我後背,握緊我的纖腰。呼吸相擁。
北風飄雪,重帏深垂。步履聲消失在耳畔。轉眸,我略含心虛地望向父皇的臉。
甯靜的室内,父皇平躺在床上,雙目緊合。
餘夜,未盡。
餘夢,未央。
那日陽光熾熱,我仰起豔若桃李的臉。
小侍衛低首,一個吻輕落我頰邊,溫暖又真實。
倏然,他的笑容凝結。我微微側頭,望見一個雲髻深衣的美婦。
她直盯着我們,雙眸冷若冰霜。小侍衛臉色刷白。
我茫茫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麼。
那天過後,我再沒見過小侍衛。
我在偏殿跑來跑去,到處找他,叫他的名字。
他再沒出現。
就像躁/動一個夏天,無聲無息消失的蟬。蟬鳴一夏,一夜,殘鳴。
他走了,不要你了。偏殿的侍衛說。
那些高門子弟,也就在這兒落下腳,隻等有了空缺補上去。
也隻有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才會留下來,陪着你!
不要!才不要你們!我哭鬧着,大大惹他們生了氣。
哭吧!哭吧!沒人護着你了!
我呼喊,求救,喊聲埋沒在四周的靜默裡。
野獸向我撲來,一口将我吞噬。
睡到一半,我驚醒,眼裡猶帶一抹夢的殘影。倏然間,.芒刺在背。
父皇動了動,張眸,直勾勾盯住我,陰翳的眸底洩出一絲冷光。“你去,哪兒了?"語調不陰不陽。
我微微一縮。"碩兒,在睡覺。”
“方才,你到哪兒去了?"父皇目光斂緊,依舊淩厲。
“碩兒沒,沒去哪兒!"
父皇醒過了,看到我不在。
心髒驟緊,身上一陣寒意。父皇眯了眯眸,舒緩了口氣。"過來,碩兒,坐過來……”
“陛下,先飲些水。"寺人跪地,銅盤承着玉杯,托在父皇榻前。
我不得不過去。
父皇眼中聚起的冷意,刺紮着我。"碩兒,在哪兒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