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父皇賜婚了,在沒有我出席的宮宴上。
三弟來到我冷清的偏殿。一片白色的院中,我繞着粗壯的梧桐,追逐四處飄蕩的雪片。我張開嘴,好讓雪花飄進嘴裡。
"王兄!″三弟向我走近,積雪在他靴底發出吱吱的叫聲。他停住,恭敬地向我行禮。
我慌張張回禮。三弟一向對人恭謹有禮,哪怕——對我這個傻子。
他開口向我道賀,我一頭霧水,不知怎麼回答。
"王兄還不知道?是王弟唐突了。"他的語氣更加溫和,"今日宮宴上,父皇為你和賈家女娘賜昏了(注:古語昏,同"婚″)。″
賜昏?我繼續傻愣着。感覺這個詞我認識,就是想不起它的意思。
内侍從旁提醒我:"殿下,就是定親的意思,陛下為你定了親,你要成昏了。"
"哦!"我明白了,呆呆應了一聲。我要成昏了,可沒人告訴我。
因為我,是個傻子。
"賈——家,女娘是誰呀?"
王弟淡淡笑了笑,他也覺得我太可笑吧?可偌大的皇官,隻有他肯陪我說說話了。
"是元祿卿賈诩的女公子,今年十五歲。"
元祿卿什麼官呀?我至今也弄不清百官官名。王弟看出我的窘态,耐心解釋:“就是掌管父皇近衛侍從的……″
"嗯。″我似懂非懂地點頭。大概和羽林郎差不多吧。
我不知道元祿卿,也不認識他的女兒。
"王兄開心嗎?"王弟輕慢慢一句話,讓我愣了好一陣。
"啊?"我遲疑地點下頭,"啊!"
說不清自己的感受,但元祿卿和他女兒,一定不開心。
王弟提醒我,父皇賜了昏,我得到他面前謝恩。
離上一次見面久了?父皇的面孔讓我感到陌生。
父皇在,皇後也在。她很美,是一種冷冰冰的美,帶着不易親近的傲氣,像遠處閃着瑩瑩白光的冰山。
我自小就怕她,一種本能的害怕,好像老鼠見了貓。
我雙膝跪下,嘴裡嗫嚅半天,才蹦出幾個字節:"謝父皇……″
恩什麼呢?就是想不起來。
父皇盯着我,臉色很不好看。我好像不該來,我一來他就生氣。皇後冷冷看我,突然輕笑一聲,聲音冷得像掉下的冰碴子。我打了個寒顫。
"不愧是徐美人的兒子,空有張漂亮臉蛋,一點頭腦也無!″
她說什麼呢?每個字我都聽清了,卻聽不大懂。她說我漂亮,又關我腦子什麼事呢?她是罵我,還是誇我呢?
我發起愣來,皇後好像更生氣,又對父皇說了好多話。看她嘴唇不停開合,我頭腦更亂了。
我知道自己漂亮,打小就知道。
真漂亮,真好看。服侍我的人老這麼誇我。
可惜,可惜……他們這麼說着,落在我身上的動作漸漸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