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的時候,一張美豔的面孔正對着我,翹起秀麗嬌小的鼻孔,發出一陣刻薄嗤笑。我耳朵還有些蒙,辯不清語音,但從聲調的尖銳,眉眼挑起的弧度,也能判斷話語裡的譏諷,惡毒。
何況,那雙翕動的紅唇,正源源不斷向外噴出瘴霧般的黑氣。
整間屋子都像泡在毒汁霧瘴裡,充滿難聞的味道。
一睜眼就撞見這一幕,我一時難以适應,不覺皺起眉頭,盯着那兩片紅豔豔的唇瓣,努力分辯話裡内容。漸漸地,腹中泛起一陣饑餓感。
"又髒又臭的,還不快出去,别污了我屋子!″紅唇高高翹起,滿滿的輕視和高傲,"不是全告訴你了嗎?還不滾!老纏我做什麼!
“這些都不關我事!那晚我不過脫了外衫,躺在你身邊!是你自己說要娶我,要對我負責!也是你自己要與家裡對抗,不惜與父母鬧翻也要娶我!"
紅唇快速翻動,說出的話臭氣熏人,好像從腐土爛泥裡長出的鮮花,芬芳中含着腐敗的氣味,讓人避之不及,讓鬼欲罷不能
饑餓感越發強烈,胃部猛烈地收(*)縮。
"讓你染上病的也不是我!我從頭到尾沒跟你睡過!"一張伶俐俏嘴,一條靈活豔舌,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你家人趕你出來,與我有什麼幹系?
"别人設的套,是你自己一頭闖進來,現在你又窮又髒,還來鬧我做什麼?"她嫌惡地用袖子捂鼻,一邊揮動着另一隻袖子,"都流落街頭了,也無錢治病,怎麼還不死呢?
"和你睡的那個娼/女,一身毒/瘡,早被媽媽扔到亂葬崗了!也就是那人看她有用才多留了幾天!
"憑李公子睡一夜便以身相許的脾氣,還不得馬上就死,與她雙宿雙飛,共伴黃泉?"紅紅的舌頭在豔/唇間蠕/動,如毒蛇口中伸//縮的信子,"反正沒幾天了,熬什麼熬?不如死了幹淨!
"好啦好啦,髒死了,還不去死!"她罵駕咧咧,嘴唇紅紅的像塗了血,"快走快走!小芸,快打水洗地!"
好餓好餓,幹眼看着,餓死我了。腸子在腹中攪/動,前胸貼着後背的餓。口也好渴,幹得冒火。
我身體搖晃着,崩潰的模樣,腳也軟下來。她急道:"你幹嘛?别死我這裡,快、快出去死!"
看她着急,我不怒反笑,笑聲同樣幹澀虛弱,宛惹從幹癟黴/爛的身軀裡擠出的一串吭吭幹咳。笑着笑着,便咯出一灘血。
血是烏的,吐在地上,一團褐色的濃稠污穢。
她五官扭曲起來,還是好看,像被一隻大手微微揉皺的花。
"來人呀!快把他扔出去!"她尖着嗓音,幾乎扯破喉嚨的尖利。
房外一片安靜,沒有人聲,不聞腳步。我挪動腳,向她靠近.
“你幹什麼!快、快走開!"她身子往後躲閃,胡亂揮着衣袖,像驅趕窗口竄入的蠅蟲,表情極其厭惡。
我一步一挨挪向她,搖搖晃晃像水中飄搖的藻葉,瘦骨嶙峋的手顫顫抖抖伸近。"端雲——呵!端——雲!″
"呀——滾開!滾開!"
"說‘此生惟有公子一人’的不是——你嗎?說‘餘生不羨榮華,隻願與公子長伴′的不是你--——嗎?″
視線搖晃着,卻始終鎖在她臉上,口中翻湧着鐵鏽的味道,唇邊淌着纖長的血沫,含糊不清地念叨:"不是你嗎——″
她看我,像看一隻蠕/動着爬近的蛆。
她尖叫,把一隻花瓶狠狠砸向我。怦——,花瓶從我身上滾落,瓷片碎了一地。我猛晃一下,穩住身形,又固執地朝她邁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