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站在回廊的柱子後,默默地聽着。她的表情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她聽得認真,似乎還露出了思索。
等那聲音離得越來越遠,紅袖才忿忿地“呸”了一聲。
“她們都說什麼呢。”
姜明月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姑娘你怎麼這麼看我?我說錯了嗎?”
姜明月搖搖頭,“揣測罷了。我倒是覺得,他們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直覺告訴她,周诩不是這樣的人,但他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打算呢?她若有所思,望着遠處的花叢,“果然……還是不能坐以待斃。”
“姑娘,你要做什麼?”
“為自己尋條出路罷了。”
姜明月笑道,對紅袖眨了眨眼,安慰她。
她想要留在公子身邊。
這些天她聽了這麼多議論,有議論她的,自然就有議論旁人的。她知道公子身邊還沒有人,就連青鴛也沒有近身的機會。
既然公子對她沒有興趣,那麼隻能由她來抓住這個機會。
紅袖不知道她的打算,隻是見她似乎有些心神不甯,晚膳時也沒用多少,隻是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
紅袖勸不動,沒辦法,端了湯給她,要她一定喝了湯才作罷。
熱湯确實讓她的身子暖了起來。姜明月用茶漱了口之後,便定定坐在窗邊,拿了針線來做。她望着夜色一點點變沉,直到最後看不見遠處的樓閣。
紅袖來剪燭芯,望着姜明月手中隻差幾針就要完工的荷包,露出笑容。
“姑娘手真巧,竟然就要繡完了呢。”
姜明月摸着荷包上的繡花,也忍不住彎唇笑了起來。
“姑娘既然忙完了,就休息吧。”
紅袖想要去鋪床。然而她剛一動,便被姜明月拉住。
“我……我出去一趟。”她站起身,低低說道。
“出去?這麼晚了,姑娘你——”蓦地,紅袖想到了什麼,睜大眼睛,“姑娘,你不會是要!”
“總要試一試的。”
如果這樣也不行,那她大概就黔驢技窮了。
“那我陪姑娘一起去。”
紅袖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她可以想象一個年紀不大的姑娘自己去……說粗俗一點,去爬男人的床,有多難。
姜明月搖搖頭,“我自己去就好。”
多一個人,也不會怎麼樣。這是她自己的事,如果惹公子惱了,也隻氣她一人。
月涼如水,一盞小燈發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姜明月腳下的路。
姜明月憑着記憶,走在回廊上,向前院走去。
她平時不能随意到前院來,也隻去過周诩的書房,對他的卧房卻不甚熟悉。
夜晚比白日的涼意更甚,姜明月深吸一口氣。明月皎皎,她的算計似乎無處可藏。
她繞過假山石,正要往前走,忽然一道光打在她腳前。
這道光不像月光,它閃爍着,搖擺不定。
姜明月先是一驚,緊接着順着那道光打方向看去。
“公子?”
假山石上的人聽到聲音,轉頭看來。
與平日裡不同,他穿着一襲黑衣,披着大氅,像是要與夜色融為一體。月光下,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半阖的桃花眼凜凜,如寒星一般。烏發垂下,他整個人如神像似的無悲無喜。
他身旁放着的是姜明月見過的魚缸,那閃爍的光正是它反射出來的。
姜明月隐約感覺眼前的公子與之前有些不同,可她又說不上是哪裡。她提着燈,望着周诩,卻不敢上前。
周诩卻動了。
黑衣如鬼魅一般落在她面前。不等姜明月說話,周诩忽然擡手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起臉。
他的視線從姜明月瑩瑩的杏眼劃過,落在她嬌豔的唇上。
“……是你。”
對上他的眼睛,姜明月背後無端升起一陣涼意。可想到自己的來意,她穩了穩心神,“公子怎麼在這裡?”
“睡不着。”
意外的,周诩直接了當地回答了她。他面無表情,姜明月卻覺得,他語氣中似乎透着淡淡的苦惱。
姜明月愣愣地看着他,覺得周诩仿佛變了個人。
周诩松開手,像對她沒了興趣,轉身欲走。
“公子……”
姜明月下意識伸手拉住他的大氅,見他轉頭看自己,眉頭微皺,連忙露出笑容。
“那不如,我,我陪公子一起。”
“不必。”
周诩轉身朝魚缸走去。姜明月隻得追上他。
院中的溫度比回廊下更低了。姜明月穿着薄薄的春衫,盡管披着披風,卻還是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