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法源若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送出去的,整個天水界有誰能奪,有誰敢奪?
他的父親、母親,還有舅舅,真是喜歡自欺欺人。
容絮心裡厭煩,面上笑着:“是去山海間請謝姨父過來嗎?”
“你謝姨父如今不在雲洲,”崔執玉搖頭,“是你謝家阿兄。”
容絮半閉着眼,似乎是仔細思考了下,最後悠悠歎了一聲:“可是舅父,我自己都不知那個次法源是何時消失的,阿兄如何能幫我?”
“那總得試一試才能知曉,”見他不再同前幾日那樣固執,崔執玉眉目漸漸舒展開來,“你父親已傳信過來,徊雅明日便從虞淵谷動身,快得話,不消兩日便能抵達太微。”
或許是知道最後會是個什麼結果,容絮也無意再同他争辯,肘部抵着扶手,唇微彎:“那看來,要麻煩謝阿兄了。”
“你能想明白便好,”崔執玉滿意了,開口道,“你姨母同徊雅說起此事時,徊雅可是絲毫沒有推拒,隻道,你是他的弟弟,他必定傾盡全力幫你。”
崔執玉搖了搖頭,感歎道:“徊雅啊,他從小便是個敬重長輩、愛護弟妹的好孩子。”
“隻是徊雅法源特殊,此番動用少不了要耗費大量靈力,恐損傷靈基,不過也幸虧你父親早已準備好了不少天靈地寶。”
哈,為了自己的私欲都不知道私底下用了幾次了,怎麼有臉說出口的?
慣會在人前裝好人,惡心人。
幫他?
在明知道他舍了一個法源隻為修補破碎的織幻燈,卻還是趁他虛弱、防備不足之時搶了他的東西。
容絮低垂着眸,恨恨地想着,明明知道是我的,即便再不願意那也是我的,卻還是要動用法源來同他這個弟弟搶。
雲洲謝家下一任的家主,的的确确就是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
怎麼好意思活在這世上的?
不如死了算了。
雖說他也是從别人那搶的,但能一樣嗎?
不,不對,不一樣,當初是她自己來求我的。
容絮神思恍惚地想着。
他沒有任何不對。
所以說,同謝徊雅這種沒有倫理道德的人一比,他可真是個淵清玉絜的君子啊。
山茶般纖美的眼睫低垂着,容絮嘴角挂起一抹優雅的笑,去看腰間垂挂着的鶴紋镂空鎏金香囊,心情愈發愉快。
歲月回潮又能如何?
既存在過的,終究還是能留下痕迹。
他就是要費盡心思留下他,留下這個,在謝徊雅,在她,在所有人眼中都如同眼中釘、肉中刺的存在。
尤其是謝徊雅。
可若不是他手底下的六律之五夷則,恐怕還真能讓他如願以償。
如願以償?
他想得倒挺美。
隻是謝徊雅這個賤人啊,在明知自己現在的神識因次法源宿在織幻燈上而不得不停困在他第一次回溯的時線上時,卻依舊絲毫不顧忌,騙她結契合卺,迫她做那種事。
當着他的面,他這個名正言順的夫君的面,日日夜夜。
他就那樣看着,親眼看着,一次又一次。
賤人!
莫不是以為他不舍得,不舍得将法源再拿回來,是嗎?
是的。
他恨她,怨她,卻唯獨要讓她活着。
痛苦地活着,如他一般,永永遠遠不得解脫。
剛轉好的心情陡然跌入谷底。
容絮面色越來越冷,可再怎麼欺瞞隐騙,她還是不愛你啊,否則你也不會費勁心力再進行第二次回溯了。
不是嗎?
謝徊雅。
一切都已回到了原點。
容絮微微笑着,心情又再度變好,這一次——
他要當着謝徊雅那個賤人的面,将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不知廉恥的事給一一還回去。
總有一日。
終有一日。
不,還要更過分一點,他才能咽下心中,那口郁積已久的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