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與黑發少年閃光的耳釘連線,鬓角微長的發絲随風飄動,表情溫柔得有些慵懶,嘴角淡薄的笑意若有若無。
如果是在一個普通的高中,一個普通的放學後,是否會有一堆人為少年獨特的氣質而心動?
可他們選擇的是并非如此的青春。
“老師他們應該知道這樣很奇怪。”
“不然不會在我選擇成為咒術師的時候多次确認我的意見。”
倉橋唯想到自己即将要說出的話,想到硝子眼下的青紫,想到五條悟銀白色的短發,想到了當初下定決心的話。
“傑同學。”
可她又有些迷茫。
“你覺得咒術師這種存在,會不會隻是被當做袱除咒靈的武器而利用?”
“......”
“也許吧。”
少年又在輕笑。
“但就像唯你說的那樣,雇傭的任務也會有等價的報酬,無論是擁有怎樣的術式,怎樣的能力,我們的人生也隻是我們的而已。”
“那袱除詛咒的正确與否又由誰來判斷呢?”
她輕拍籃球,地上的塵土微微震動。
“我個人認為,袱除有害的詛咒就是正确。”
同樣出身于普通人的家庭,同樣從旁人無法理解的情況下接觸詛咒。
“有害的詛咒?”
對于這個問題上,夏油傑的心路曆程遠遠長于倉橋唯,在對方苦惱之前,他早已得出答案:“唯你還記得雨女嗎?”
“嗯,她...我不想把她和其他詛咒混為一談,但...”
“她是詛咒這點又是事實。”
“當你為其一個選擇而猶豫時,猶豫就代表了你的答案。”
少年并未将重點放在正确與否,而是指出之後應該要做的事:“如果為袱除詛咒的正義與否感到為難,那就将其利用,成為力量吧。”
“一直以來,我都是這麼做的。”
“因為術式是咒靈操術?”
她詢問道。
“有一半的原因。”
“曾經我也糾結過這個問題,人類之所以是人類,最大的理由在于區别于詛咒的思考,從道德上來講會很複雜,但作為咒術師來說要簡單得多。”
“也就是說——”
“隻需要除去那些你認為有害的就好。”
黑發少年做出自己的總結。
如果現在有一個大人在這裡,一定會贊歎對方成熟的觀念。
事實上也是如此,如果身邊有一個心思缜密的同伴,依賴對方的善惡觀一定會比自己思考更輕松。
正直之人,傑出之人,遵守秩序之人。
相信同伴的某個少年就是這麼做的。
“......”
“我好像能理解五條同學為什麼總是讨厭傑同學你講出的大道理了。”
“很難懂嗎?”
少年微微尴尬地整理了一下劉海。
“比起硝子的反轉術式還是稍微好那麼一點點...不過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傑同學你想,詛咒的範圍除了咒靈,果然還有詛咒師吧,就像松田先生。”
從如月車站回到高專後的一周,夏油傑和倉橋唯都沒有向五條悟提起過詛咒師事件的細節。
那些突如其來的危機,面對的時候沒有想太多,結束之後會有很多思緒開始紛雜。
“如果有一天...我們面對不得不殺掉詛咒師的情況。”
“這會是正确的嗎?”
夏油傑沒有意料到倉橋唯會如此直白地與他讨論這個問題:“不出手的話,我們就會被殺。”
“不能傷害普通人,卻可以殺死詛咒師...嗎?”
她不理解。
她也不認為面對他人的殺意束手就擒就是正确的事。
“以前好像有人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
“『結束一個人的一生。』”
“『意味着你以後的時間要背負那個人自出生以來創造的過去。』”
“『也意味着你抹消了屬于那個人的未來。』”
“......”
“承擔自己抹消了一個生命的罪惡,這聽起來很沉重,更不是我們身為學生能夠背負的東西。”
“大家用無數年去完善出來的回答是『法律』,但在咒術界似乎隻有咒術規定在限制術師的行為呢。”
為什麼會沒有人意識到這點?意識到這隐藏在背後的問題?
還是...
“所以傑同學。”
“你現在能夠理解為什麼我要說高專隻是在變得更像學校了嗎?”
由此,她誕生出了對咒術界的懷疑,誕生出了對身為咒術師的迷茫。
“......”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倉橋唯撫摸手中的籃球,将自己心中的猜測分享給少年:“正因此我其實很擔心五條同學。”
“擔心他的性格嗎?”
黑發少年想不出任何可能威脅到好友的危險。
“也算吧。”
倉橋唯無奈地笑了笑。
“無關死去的好人還是壞人,殺人的行為終究是錯誤的。”
“『因為一旦做出了這樣的行為,終有一天被殺也不能有所怨言。』”
習以為常的冷靜,冰冷又淡然的目光。
“我擔心如果五條同學是這樣想的,要怎麼辦才好?”
她真的很擔心。
就像是心裡有着一個聲音在問她。
【你覺得這是正确的嗎?】
【你覺得五條悟其實是一個殺人也不會擁有罪惡感的人嗎?】
他人的惡意猶如利器,刺入身體如針紮一般疼痛,大抵是經曆過類似的情形,倉橋唯不禁站在少年的角度思考。
若是眼睛能分毫不露的看見詛咒,這人間川流不息的惡意恐怕和地獄無異。
她聽見周圍像是有着無形的聲音——
【身為術師,你有袱除詛咒的義務。】
【身為術師,你有袱除詛咒的能力。】
【身為六眼,你生來就要擔負袱除詛咒的責任。】
推着自己站上這名為正确的舞台。
“......”
“我也無法回答,因為那是隻有悟他才知道的事情。”
或許五條悟是一個将不幸看做幸運,将注定的命運看做已定的強大,是一個更樂觀的人。
可五條悟究竟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他們不是五條悟本人,也可能永遠都不會得知。
“但是我們可以保證你不會陷入這個陷阱。”
“唯。”
“你可以更相信我和悟一些。”
【所以才會将她與他們的世界隔離開來嗎?】
為了不讓她面對無法被拯救的傷者麻痹自我。
為了不讓她的手上粘上血液。
為了不讓她成為共犯。
“......”
并未将想法全部說出口。
确實,或許她可以更依賴五條悟兩個人。
依賴五條悟的強大,在畢業後安心走上輔助監督的道路,依賴夏油傑的強大,幹脆把少年的善惡觀當成指針。
無論是哪一種,一定都比現在的道路更輕松。
倉橋唯伸出手,替代落日的籃球墜入地平線。
記憶裡,她投進了球。
*
“你是否承認自己的罪行?”
嚴肅的聲音傳入腦海,映入眼前的是審判台。
“什麼...?”
他聽見自己支支吾吾的聲音,他感覺到自己汗水順着額頭滴落在地。
【這是哪裡?】
看不清周圍人的臉。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是否承認自己所犯的傷害他人之罪。”
“?...我沒有殺過人。”
向着看不清容貌的法官辯解,他的聲音越發不自信。
“任何人故意剝奪他人生命的行為都将構成殺人罪。”
“你是協同犯。”
“你有罪。”
巨大的木錘落下裁定。
“不...”
他重複這樣的話語。
“我沒有。”
“——!!”
來自手腕的咔哒一聲,銀色的鐐铐宣告判決。
“我...沒有。”
“沒有...”
“我...”
“藤井大人。”
“我沒有殺人...”
“藤井大人?”
“我沒有。”
“藤井大人,您醒醒。”
“——!!
額頭驚起的冷汗順着臉頰下墜。
藤井律睜開眼,所見是熟悉的天花闆。
跪坐在一旁的侍女終于送了一口氣,但還是擔心地詢問:“藤井大人,您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我看您一個人躺在休息室裡,一直在說夢話。”
“...我沒事。”
明明已經從夢境回到現實,手腕上冰冷的觸感卻有如實質。
“可能最近有點失眠...沒睡好。”
少年對着女性笑了笑以示安慰。
調整狀态,藤井律詢問侍女前來的理由:“是相馬大人他們回來了嗎?”
“相馬大人他們剛才是回來了沒錯...但是他們之後又和東京的那位大人去了弓道場...”
“和五條大人去了弓道場?!!”
藤井律一瞬間不淡定了。
侍女搖了搖頭:“是那位黑色頭發的女孩。”
“呃?倉橋大人?”
意外之意外的答案。
“比起這個,北原大人喊您現在去會議室,請您盡快出發。”
“老師叫我?謝謝你,我現在去,相馬大人他們回來後請告訴我一聲。”
“好的,我知道了。”
囑咐完侍女,藤井律大步走向連廊。
【是利用詛咒師暗殺五條悟的事情露出把柄了?】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班主任應該把相馬大人也喊過去。】
疑惑之上還是疑惑,但與其疑惑還不如早點前往會議室。
“呼————”
藤井律站在會議室的門前深吸一口氣。
每次在會議室都是接受老師的批評,想想似乎沒有什麼美好的回憶。
唉,他在胡思亂想什麼呢。
“北原老師,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敲了敲門,藤井律聽到應聲後打開門。
映入眼前的和室裡坐了兩位令他出乎意料的訪客。
“來得真快。”
坐左側的女人收回視線。
“小律,相馬呢?”
坐在右側是京都校班主任不悅地發問。
“他和唯以及風間同學在弓道場,傑和悟兩個人也跑過去了。”
夜蛾正道替藤井律回答到。
冥冥表示剩下的人沒到也無所謂:“沒關系,東京校這邊有歌姬在,京都校那邊有藤井君算做當事人,我們可以正常開始會議。”
“...等等我一個人來代表東京校的學生嗎?”
突然身負重任的歌姬感覺壓力山大。
冥冥故意火上加油了一句:“呵呵,都得看你的了,歌姬。”
“那麼在場的兩位校長,還有兩位班主任以及在場的兩位學生代表。”
“我們來談談關于京都校在交流賽中的作弊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