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像夜路上的街燈。』

『一心想要照亮什麼，散發着模模糊糊的光芒。』

『然而，終究是周圍的黑夜明顯占了上風。』

『每次見你，我都會想到街燈那蒼白的悲傷。』

*

這段話出自坂口安吾的短篇小說《蒼茫夢》。

故事的主人公并不是不是一個好人，甚至可以說是人渣，嫖客。身為妓女的妻子令他染了病，他也對生活感到無比厭煩。

同樣堕落的友人對主人公的評價是：“我亦覺得再也找不到你這種走投無路、死路一條的人了。”

以至于友人用『街燈那蒼白的悲傷』來形容主人公。

對此主人公的回答是：

『我從未想過為解脫而尋死，我認為自殺是不道德的。在我三十年來的人生中，哪怕在消沉的時期，我也沒有一次動過自殺的真心思。』

就像倉橋唯眼前的男人。

身上除了衣服殘破，眼鏡碎裂，沒有任何顯眼的傷口。

隻有眼神死氣沉沉，帶着『走投無路』『死路一條』後孤注一擲的狠厲。

她假裝什麼也沒察覺地問道：“如果我們沿着鐵路線進入結界，就有一定幾率回到如月車站嗎?”

兩個人沿着鐵路線前進，周圍漆黑一片。

“是的，結界和鐵路相交的邊緣就是空間的穿梭點，進入這個穿梭點，我們就能找到如月車站。”

男人如此肯定。

【被小看了。】

倉橋唯如此心想。

對方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或許是把她當成了才出茅廬的高中生小鬼，所以也沒有對她加強警惕。

眼前這個松田先生有非常大的問題。

想不通。

為什麼一定是五條悟?

她沒有提到自己同行的人隻有夏油傑一個，對方卻好像早有了解一樣，笃定五條悟沒有參與這個任務。

一個剛剛死裡逃生的人，卻有種詭異的冷靜感。

“......”

倉橋唯抱着蝸牛咒靈，壁虎和蘑菇跟在她的後面。

“【?呐，親親，親親。】”

“【親一個。】”

跟在身後蘑菇咒靈看到她轉身，又撅起了嘴。

“呀，你要是敢伸出舌頭舔我，我就拜托夏油同學往你嘴巴裡塞辣椒。”

黑發少女用一連串話語警告道。

“十級辣度的。”

“【！！】”

咒靈有将近十幾個圓滾滾的粉色腦袋，聽到她的話快速把帶着口水的舌頭收了回去。

“...唉。”

人生15年，連個男朋友都沒有，現在卻被咒靈熱情索吻。

“這是咒靈吧。”

松田見狀詢問道，兩個人，三個咒靈邊走邊說話。

“是的，是夏油同學的術式。”

看吧，正常人一定肯定會問『這是式神嗎？』。

少數見多識廣的術師才能分辨出式神使和咒靈使的區别。

召喚式神需要符咒等等媒介，式神的咒力也會與術師本人一緻。

召喚咒靈，咒力殘穢卻是咒靈自身的，術師本人與咒靈的咒力截然不同。

結果松田連夏油傑是咒靈操使這件事都早已心知肚明。

是從輔助監督那裡得知的嗎？

一個死裡逃生的人第一反應不是說明自己的詳細遭遇，而是用逃生後的這段時間去了解救援自己的人的術式，特地指名另一個人進行援助。

疑點重重。

“那個...”

倉橋唯看了看蘑菇咒靈。

“【?親親，親一個。】”

“......”

“夏油同學是不是給你下達過保護我的命令?”

“【親！】”

咒靈的十幾個腦袋一起點頭，就像一隻粉色小狗。

“那如果我遇到了危險，你可以幫我困住敵人嗎？我需要你保護我。”

倉橋唯面不改色地請求道。

“【親親。】”

“...謝謝你，但是親吻這種事情應該對喜歡的人做。”

“【喜歡?喜歡，親親，親一個。】”

咒靈張口就來，把腦袋又支了過來。

“...抱歉，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親...親親...】”

咒靈肉眼可見地失落，把流着口水的紫色大舌頭收了回去。

撇去外表，這個咒靈還挺可愛的。

撇去外表。

“...倉橋同學，咒靈是詛咒，雖然它們能重複一些話語，但它們是沒有感情這種東西的。”

松田雖然不是守舊派，但是他也是個咒術師，對于咒靈有比較豐富的經驗。

“......”

“确實，大多數的咒靈隻知道殺戮，破壞，詛咒。”

“但是我見過很多特别的咒靈。”

日向葵，雨女，以及眼前的蘑菇。

“老師也說過，咒靈是負極能量的聚集物，而負極能量正是由人們的負面情緒提取出來的。”

“由感情誕生出的存在卻沒有感情。”

“松田先生，我個人認為這是一個悖論。”

咒靈也存在着區别。

成為咒術師後，随着時間的增加，倉橋唯覺得自己好像在一點一點了解詛咒。

逐漸接近詛咒的本質。

松田感覺自己聽到了一個天方夜譚：“小姑娘，如果你有這種想法，應該放棄咒術，去上一個正常的學校。”

“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

她聞言笑了起來。

“我之前過的可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然而，對術師來說究竟什麼算是普通?

“拜托了！把他綁起來。”

倉橋唯轉頭，在男人毫無防備的時候迅速對蘑菇咒靈下達指令。

“【親親！親親，親親親親。】”

咒靈的動作也很快，在男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把他一把抱住。

“！！你在做什麼?”

松田還沒有搞清楚情況，就被捆了個結實，一動也不能動。

“不好意思，松田先生！我覺得還是太危險了！”

“???”

男人用力掙紮，然而咒靈無動無衷，甚至開始用舌頭舔對方的臉頰。

“住手！”

顯然是被惡心到了。

“等...！”

在掙紮的間隙，松田向倉橋唯的方向說話。

“我一個人去找夏油同學！”

說完這句話，倉橋唯拔腿就跑。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