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敲門之前,艾德琳攔住了摩根,她問,“你是相信我的直覺的,對吧?”
“尤其是有幸同娜塔莎·羅曼諾夫探員參與審訊後——我會後悔說這些肉麻的話的。”摩根選擇了另一種回答方式,“艾德琳,我信任你,不是因為羅西将你看作女兒,也不是因為加西亞或者瑞德對你的偏愛。我如今信任你,因為你不再是一潭死水,你的眼睛裡開始有屬于一個人應該有的痛苦和掙紮,我知道這些對你來說不公平,但這些讓我相信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麼,再信我一次。”艾德琳指着摩根的槍套,“你槍法怎麼樣?留個活口,這些人在死之前,要在人間的地獄滾一滾。”
“其實,你不告訴我這後半句會更好,我畢竟是一位堅定不移地維護程序正義的執法者。”摩根檢查完槍械,拍着艾德琳的肩膀,“走吧,陳小姐,控制好你自己,别讓我早早轉行。”
***
摩根覺得,艾德琳其實也可以轉行演戲的。
她同屋主介紹自己,“我是新來的社工,隻是運氣不太好,他們交接的時候弄丢了您的資料。當然,我不明白,您這樣和善的人為什麼會在我們這裡有記錄——哎,我不應該抱怨前同事的,但是誰願意收拾别人的爛攤子呢。哎呀,您家裡可真幹淨。要我說,您得好好感謝您的太太,這麼大的房子,這麼多的家務量,可真是不容易。”
摩根看着老頭快要維持不下去的假笑,趁對方被艾德琳吸引了注意力,在客廳裡四處打量,他拿起一張全家福,照片裡是這對夫妻和三個孩子。而其中一個男孩子,分明是長大後的查理。
艾德琳适時地也走了過來,隻掃過一眼照片後又放回原處。她又接着繼續自己甜膩虛僞的誇贊,“這可真完美,就像您院子裡的鮮花,我一直養不出好玫瑰來,對了,您還記得用的打蟲藥嗎?能推薦給我嗎?我家裡的玫瑰都是藥罐子。”
“這個,可能要問問我的太太,都是她負責這些。”
“那麼,能給她打個電話嗎?我就在這裡等一等,這樣的天氣太悶了,我可不想再去下一家了,忙也是一個工作日,閑着也是一個工作日,對吧。”艾德琳看起來随意,卻将手機遞給屋主,“現在就打個電話,應該沒問題的吧。”
電話自然是打不通的,摩根手機裡的信息已經提示着,這位屋主人的妻子擁有一家殡儀館,這可不是什麼好信息。一隊人員已經趕往殡儀館,而他和艾德琳要盡可能地确保孩子們的安全。
艾德琳看起來有些懊惱,她先是問洗手間在哪裡。屋主指着客用洗手間的方向,而艾德琳剛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她忽然轉過頭來問屋主,“您是非法改建了地下室嗎?這裡,不太對呢?”
她說這話的音量太輕了,以至于同屋主站在一塊的摩根隻察覺到她似乎要行動。可惜,屋主作賊心虛,他剛要掏槍,卻被飛來的東西砸中了手。
是艾德琳隔空扔來的一隻飛镖。
摩根眼疾手快,迅速接住了要掉落在地上的槍支。他控制住嫌疑人,看着紮進嫌疑人手腕裡的飛镖,他覺得——這飛镖上的,是一顆星星嗎?
艾德琳此刻非常希望擁有克拉克的能力,但她隻能用最輕的動作找到地下室的入口。
她又朝摩根笑了笑,“閉上眼睛。”
摩根非常配合地捂住屋主,不,捂住犯罪嫌疑人的眼睛,然後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知道,不該看的可千萬别看,幹他這行的,也得聽勸。
一瞬間,艾德琳沒有掀開地闆,而是進入了一個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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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看起來年邁纖弱的女人正控制着一個女孩。
她用槍指着女孩的下巴,“你敢發出一點動靜來,我就殺了你的媽媽。”
女孩絕望地無聲哭泣,幽暗的地下室走廊裡,另外三個孩子正抱在一塊兒。
稍微大一些的查理很是順從,他抱着艾梅,捂着艾梅的嘴示意她不要出聲。
斯蒂芬渾身顫抖,他縮在查理的身後,一不小心,他碰到了什麼。
尖銳的聲音在地下室響起,老婦人果斷地給了手裡的女孩一個巴掌,“都聽話些。”
“你别打她!”斯蒂芬不想女孩因為自己的原因再次受到懲罰,他竟然走到了查理的身前。
“滾回去!”老婦人的耐心快要消耗光了,樓上不再有任何聲音,那個社工那個警察的,或者是自己丈夫的,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她收好槍,粗暴地将女孩推倒在地上。她命令查理,“把東西都收着,我們走。”
查理知道離開是什麼意思,他更知道樓上發生的事情對他們而言意味着什麼。可是,他被虐待得太久了,他已經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夠反抗。
被推倒在地上的女孩絕望着,她同樣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她見過,她見過。她癱倒在地上,不願起來。
老婦人憤怒地踢了過來,斯蒂芬護住了女孩。
“怎麼了,你在想什麼?”老婦人在緊張和憤怒中逐漸丢失了所有的理智,她拿過一邊的鋼棍,就要往斯蒂芬的身上砸去。
斯蒂芬絕望地閉上眼,他知道,再也等不到來救他的父母了。他把女孩緊緊抱在懷裡,至少,女孩能夠等到——
疼痛并未到來,耳邊卻是金屬碰撞的尖銳聲。他睜開眼,隻見到一個黑影。那個影子搶過老婦人手裡的鋼棍,要往老婦人身上砸去,卻最終又放下。
黑暗中,那個身影說,“死亡對你來說太簡單了,你會體驗到你所施加給這些孩子們的一切痛苦。”
然後,老婦人倒下了,這個永遠高大強勢的惡魔終于倒下了。
地下室的燈光重新亮起,那個黑影卻不見了。
斯蒂芬困惑地看向查理,查理也隻是搖了搖頭。
然後,地下室被拉開,一個清亮溫柔的女聲說,“請問,查理在嗎?還有艾梅,我是警察派來的,你們的爸媽在等你們。”
艾梅好像認得那個聲音,她不管不顧地往光亮處跑去,“你是萊拉的媽媽對嗎?萊拉說,有你在的地方,她什麼也不害怕。”
艾德琳走下地下室,她抱起艾梅,“終于找到你了,我答應你媽媽要把你帶回去的。好孩子,終于找到你了。”
***
警局,極緻的悲喜又一次詭異共存。
查理盡自己可能地留下了他所見到的所有孩子的照片,但查理并不是第一個。
桌上的照片厚厚的一沓,可被父母領走的,隻有四個人。
瑞德坐在了艾德琳的身邊,他猶豫了許久,“好像這份工作就是這樣的,一種極緻的對立。”
“如果克拉克來實習,你會照顧好他的,對嗎?”艾德琳卻隻同他提到克拉克。
然而不說什麼,卻等于回答了什麼,瑞德知道艾德琳永遠不會像克拉克那樣名正言順地成為自己的同事,他感歎着,“你該去讀完高中的,你看,你當時怎麼答應霍齊的。”
“你是在嘲諷我的低學曆嗎?斯賓塞·瑞德博士,我還沒有同你算賬呢,你被一個小姑娘哄騙着給她買那麼一大盆的冰激淩?”艾德琳開始翻舊賬,但好像除了這份冰激淩,也沒有其他了。
“對了,歡迎回來。”臨告别的時候,艾德琳同瑞德握手,“謝謝你為伯尼女士做的這些,我也會加油的。”
艾德琳離開後,瑞德的手終于松開。
掌心裡,是一枚刻着星球的一枚特制飛镖。
他觸摸着上面的文字——冥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