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病了。
之前說過,強大到一定地步時,生老病死就已經與修煉者無關了,但蕭淮的情況顯而易見的不太好。
她的靈魂出了問題,她開始夢魇,整日整日地頭痛,連性情也變得喜怒無常,手段酷烈。
藥塵看不得她這樣難熬,憂心不已,可即使詢問幽冥毒火等本源異火,也隻得到了“祂們在融合記憶”這樣意味不明的話。
他隻好竭盡全力幫助蕭淮緩解疼痛,煉了許多有固魂功效的丹藥,在她偶爾清醒的時刻喂她服下。
丹藥應該是有些效果的,蕭淮神智清明的時候比前幾日久了點,可她的頭痛症狀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愈發厲害了。
“我們去中州,去丹塔,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不,我們去滄淵。”
蕭淮面上一絲血色也無,像是了無生氣的瓷人,搭着藥塵的手起身時,指尖冰涼,泛着病态的蒼白。
她其實并不虛弱,殺不長眼的東西時提刀的手依舊穩得很,隻是腦中劇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湧來,在她好不容易習慣并勉力忍耐時,下一波更激烈的痛楚又會襲來,如此周而複始,叫她心中漸漸生出暴戾的情緒,看什麼都有一種毀滅的欲望。
腦海裡一直低語的存在,不屬于她的記憶,還有無論白晝黑夜都掙脫不掉的夢魇……
想要毀掉目之所及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從她幼時起就有意識壓制的暴虐,似乎終于要沖出囚籠,讓她變成一個徹底失控的瘋子。
蕭淮知道藥塵擔心她,想要帶她去丹塔尋求那些老怪物的幫助,但是都已經來到這裡了,她能感應到,前方的那片生命禁區裡就有一種異火,此時掉頭離開未免太過可惜。
藥塵複活所需的丹藥、軀體已經集齊,如果算上骨靈冷火的話,就隻差一種異火了,對方複活的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不然以蕭淮如今的狀态,再拖下去怕會有變故。
蕭淮執意如此,而藥塵在她面前從來隻有妥協的份兒。
此時他們正位于大陸南域的滄淵外圍,那是一片浩瀚的海,無邊無際又深不可測,海水漆黑無比,其中潛藏着數以千萬計的魔獸,無時無刻不在拍打着的巨浪阻隔了天地,是大陸最危險的地域之一。
位于堤壩上,面向浩瀚無垠的大海,即使已經是位于大陸金字塔頂端的鬥尊強者,也不免有種渺小之感。
藥塵感應着海洋中那密密麻麻的氣息,其中有幾道連他都隐隐覺得危險,不由得面色凝重起來。
“裡面怕是有不好惹的存在……”
“不妨事。”
蕭淮黑白分明的眼中映出黑浪滔天,即使腦袋疼的快要裂開,她的背脊也依舊挺直。
她隻平淡地伸出一隻手,那驚濤駭浪便立時凝固住了,下一瞬,熱浪翻滾,一寸寸地侵蝕着無邊巨壑,水與火交融,又被火焰吞噬,層層疊疊地向遠方蕩去。
這是極為奇異的景觀,一片大海中的水頃刻間就變換成了火,這火焰是藍到極緻有些發黑的顔色,流動性極強,卻又并非岩漿的形态。
火海一分為二,似乎在為誰讓路。
不多時,一朵幽藍色的異火便落于蕭淮手心處。
“不是本源異火……”蕭淮松了口氣,她已經沒有多少氣力浪費在尋找異火的途中了,“找個地方進化焚決吧。”
從滄淵化作火海到蕭淮得到海心焰,不過片刻,藥塵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從前他隻感歎蕭淮逆天的體質,如今卻再也發不出這樣的慨歎。
異火親和體質、不符合常理的修煉速度、身體裡的未知存在……
随着本源異火的出現,蕭淮身體裡的未知存在蘇醒,那些一環扣一環的謎題也逐漸明朗了起來。
命運饋贈的禮物,原來從一開始就标好了價格,那些卓越的天賦,都是有代價的。
“把異火留下!”
一道粗啞的聲音突兀響起,換來蕭淮不耐煩的蹙眉。
随着這道聲音的主人出現,四面八方也冒出了許多人,難以想象剛才荒無人煙的堤壩上潛藏了多少人想要當黃雀。
他們有的是沖着異火來的,有的則是沖着滄淵裡的其他機緣來的,但來都來了,他們也不挑剔,最重要的一點是,對面那一人一魂氣息雖然都是鬥尊級别的,但看着一個病一個殘,天時地利人和,不趁火打劫都對不起自個兒。
“吵死了……”
“人類貪婪的氣息,實在叫吾作嘔……”
兩道聲音從同一副軀體中傳出,一個虛弱一個冷酷,卻又和諧地交織在一起。
一衆趁火打劫之人發現,對面那個氣機模糊不清的少女,正捂着頭,眼眸震顫,眉頭緊蹙,面色蒼白,怎麼看都是命不久矣的病殃子模樣。
“裝神弄……呃!”
利器刺破血肉的聲音傳來,最開始說話的是個絡腮胡大漢,此刻正痛苦地捂着被刺穿的喉嚨。
除了這道緻命傷外,他的整張臉都釘滿了細小的火針,密密麻麻的,叫人心中不适。
那還是個實力在六、七星鬥尊的強者,在這一域也算小有名聲,可他沒有躲開那平平無奇都不帶拐彎的火刃,就像個沒有鬥氣的普通人一樣,被輕易破了防,正在像一條瀕死的魚一樣翻騰。
看到絡腮胡奇怪的樣子,剩下的人也不免警惕了起來,一些實力低于他又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立刻便遁走了,剩下的便是自負實力或是有保命手段的,不甘心就這樣退走,依然在和蕭淮藥塵對峙。
事實上,他們也已經與活命的機會失之交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