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耶尼亞湖畔的雨永遠停在了誰的心底?
沒人說得清。
他走的如此匆忙,幾乎将一切都舍棄在昨天。
結緣的代價如果是永久的别離,那藍色的憂愁是否真的能穿過亞壇高原經久不衰的金黃,飄到王座之下的落葉上?
女人翻看着神祇特意寫給她看的關于黃金律法的注解,不同于其他的禱告書,律法原本裡面記載的東西較之其他禱告書多了些學術性質的東西——正如她當初也是靠着和瑟濂學習魔法卷軸的經驗去理解才學會的回歸性原理。
『律法是交界地秩序運行的依靠與準則,黃金律法意指将能量轉化與守恒合二為一,以回歸作為律法之基,将因果納為律法之本。』
『黃金樹是黃金律法意志的延伸,以賜福作為能量流轉,使生命蒙受福祉,将靈魂融入輪回,律法監管交界地規律,使其得以運行不紊。』
瑪莉卡和拉達剛都是“永恒”的追求者:前者曆盡千帆後為黃金律法造成的失序與僵化感到迷茫,在一系列至今無人明确的誘因下砸碎法環;後者閱盡風霜後為黃金律法本身所蘊含的永恒與穩定感到着迷,在追求完美的路上一去不回,最終機緣巧合下因她的選擇而成為律法神祇。
一個渴望生命生生不息,為此不惜讓交界地陷入混亂;一個渴求秩序永恒存在,為此不惜封印觐見之門。
她不是神,無法完全感同身受地去理解他們之間不同的立場。于她而言,他們倆互為半身,也全都走向偏執之路。
『盲目信仰與蠻荒言行皆非黃金律法本義,交界地秩序文明與黃金律法同存:秩序之穩定賴于艾爾登法環之永恒,文明之更疊進步依靠于律法之完善。』
基本主義也代表學問研究。
瑪利喀斯在野獸神殿以“古蘭格”的身份和她相處時曾說“文明最終會讓野性消失”。
拉達岡身為第二任艾爾登之王時關停了交界地現存的所有格鬥競技場,抛開取締葛孚雷在交界地的影響這層原因,更重要的或許是他信奉的統治理念。
蠻荒地王者背起選擇文明的野獸宰相壓制心中奔騰不止的戰意,可瑟洛修原本的身份恰恰是“獸王”。
可能它接受了黃金律法帶來的文明秩序,從而選擇放下身為野獸的野性。
以文明取代野性,用秩序接替蠻荒。
黃金律法一直如此。
『黃金律法之恒定即為交界地衆生生存之道,黃金樹作為律法之外顯,視律法之允為黃金之民,視律法之惡為交界地所不容。』
正如連生命之始的熔爐所造就的神聖百相也在文明發展後,也被視為玷污的象征。
而星月信仰與黃金信仰一直持對立狀态,前者又能劃分為獨立的兩派——二者雖皆由觀星而起,但雷亞盧卡利亞魔法學院的研究目标自始至終都是星星,卡利亞的月信仰真要追究起來大抵要歸因于蕾娜菈和她的妹妹蕾菈娜,畢竟在此之前卡利亞并不以王室身份自居,她用滿月征服了魔法學院,也憑滿月将家族推向王室地位。
但很顯然,她并不是個固步自封的魔法師。諾麗納沒有和清醒狀态下的她交過手,但僅憑菈妮附身在她身上的力量而言,蕾娜菈本人并沒有放棄星星信仰:起手的星空激流是亞茲勒領悟到的起源魔法,而這足以證明她的魔法造詣極其高深。
她曾創辦拉茲利教室教授卡利亞魔法,讓他們将月亮與星星平等視之;也曾聯合山妖和亞人作為卡利亞同盟來鞏固卡利亞的王室地位。
諾麗納不是沒看過她在雷亞盧卡利亞的畫像,令當時的她頗感意外的是,女人的左手小指上帶着一枚形似滿月的珍珠尾戒。
她原是個一心引領卡利亞前進的戰士,一個以自身信仰為戒的、選擇拒絕尋找伴侶的不婚主義者。
這樣冷靜自持而富有智慧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個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的王夫的離去而失去自己的心陷入瘋癫呢?
她的眼睛不該是金色的,那并非卡利亞女王眼睛原本的色彩。
卡利亞從未真正臣服于黃金。
她是,菈妮是,追随梅瑟莫前往幽影之地的蕾菈娜也是。
盯着書頁上複雜的數學公式,諾麗納隻覺對金面具的敬服更上一層:如果她也會解讀指頭就好了——可惜大師看着被修複的黃金律法一言不發,連被她半強迫性地扣留在書庫也沒做什麼額外的反應;柯林更是在當初羅德爾變成灰城後信仰完全破滅,至今都不願意與金面具再進行交流。
看來還是得找百智爵士幫忙……
不過他不好糊弄,她曾答應過拉達岡不會将他和瑪莉卡的身份秘密告訴除金面具和柯林之外的人,啧,真的要繼續遵守這個約定嗎?
金面具認為目前黃金律法的不完美在于神祇 :神不需要像人一樣,擁有喜怒哀樂。
有了這些,就是律法的瑕疵。
她當初确确實實用他發現的修複盧恩修補了破碎的艾爾登法環,但複活的拉達岡根本不像失去感情的樣子。
為什麼呢?
她在黃金樹内和無上意志說的是不需要神并要求保留自己的情感,既然拉達岡成神了,那就說明無上意志沒同意她的請求。
那他為什麼會保留自己的感情?
雖然每天在人前裝的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但他對權力的渴求一點不比野心家遜色。
她就不信瑪莉卡和葛孚雷在一起時也會直接一聲不吭地越過他幹涉具體的政務。
除非瑟洛修是吃幹飯的。
但也真不好說,葛孚雷對瑪莉卡感情十分深厚,任勞任怨地替黃金樹蕩平其他勢力,結果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就被永恒女王剝奪賜福流放出交界地,最後兜兜轉轉又作為褪色者重新回到黃金樹下——為了能再次成為名正言順的艾爾登之王,擁她入懷。
這樣對比的話她和拉達岡簡直不能僅用“同床異夢”來形容。
她拿腳想都明白要不是拉達岡目前顧及她的能力,早想辦法把她殺了或者囚禁起來了。
而她也不見得是什麼好妻子:
但凡拉達岡不是神祇,她早把那瓶琥珀色的藥水灌進他嘴裡了,哪還會專門再去找賽爾維斯要他研制新的?
思及此她隻覺得更加疑惑。
金面具認為神不該有自己的感情,如果是這樣,那麼人與神之間的差别,除了能力,也就隻有那一絲絲回扣本源的“溫柔”罷了。
它是自私的,甚至被冠名為“人性”。
那是為神的忌諱,更是弑神的利器。
生命與秩序,感性與理性,本就是互相依賴卻又無法完全等同的。
這樣想來,米凱拉一心尋求溫柔的法則,何嘗不是另一種極端?
女人右眼的金色幾乎要燃燒起來,她隐約感到自己正在逐步靠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