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毀滅都是新的開端,一切開端造就新的輪回。
拉達岡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倒在地上,片刻後他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那裡本被瑪莉卡用石槌砸出來一個洞,并且無法被順利修複。
然而那處皮膚此刻卻光潔如初,他身上也看不到一丁點破碎的痕迹,如一尊被雕刻師用交界地最好的料子所打造的完美無瑕的雕像。
剛剛和這個女人——拉達岡看着地上那團人影罕見地皺了皺眉,他的腦子現在并不是很明晰,方才像是無意識地宣讀了什麼指令:他說自己從此将作為她的伴侶繼續維行黃金律法。
王的伴侶。
他終于也成為神祇了嗎?
拉達岡試着凝出一個聖輝禱告,金色的光芒不消借助聖印記便在掌心攏聚,顯出基本主義的特殊符文。
紅發神祇的眼睛裡湧現出淡淡的喜悅,他嘗試調動所有的記憶讓自己的思緒得以恢複正常運轉。
可以肯定的是,他對地上的女人沒有任何印象,最近一次接觸的還是瑪莉卡,她拉着他同歸于盡後他就陷入沉睡——
或者說,死亡。
拉達岡的目光重新變得幽遠:
當初在黃金樹内,金發的神祇舉起石槌狠狠砸向法環的虛像,石質的控制台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沖擊,于是承載着法環的容器與法環本身一起破碎。
永恒女王的雙手死死握住石槌的柄部,巨量的沖擊讓他得以在神識之海中與祂短暫共存:
“你瘋了嗎?!你到底要幹什麼?!”
瑪莉卡沒有回答半身歇斯底裡的質問,他也用盡全力去争奪身體的控制權。
紅色迅速蔓延,爬上永恒女王的發梢。瑪莉卡沒做任何猶豫地重新舉起石槌。
千鈞一發之際,他搶奪到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拉達岡看着已爬滿裂痕的法環虛像無措地想用禱告進行修複,但他手邊隻有石槌可以作為工具。然而很快他就意識到一個絕望的事實:他沒辦法修複被砸毀的法環,也沒辦法再強行扼住瑪莉卡的人格。
紅發半身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慌——他一邊捂住腹部的裂痕一邊親眼看着散落的發辮不受控制般地重新染上金色的光輝。
不、不!黃金律法決不能就這樣被損毀!他強行擠占半身的意識,借着神祇的手朝石舞台的入口放出了無法被斬斷的荊棘——它們化作拒絕的刺,将一切可能與變數全都隔絕在石門外。
大門因荊棘的蔓延緩緩閉合,網格狀的封印浮現其上,拉達岡感到自己正在墜入無底深淵。
又一槌落下,法環與神軀在同一時刻徹底崩碎。
意識消散之前,他聽到瑪莉卡遙遠而模糊的歎息:“我的半身啊——你終究還不是神祇。”
拉達岡的回憶戛然而止,他不知道故事的後續是如何發展的。
神祇的身體如同瀕毀石像般落在無數塵屑,艾爾登之獸破體而出,四周的景象瞬間化為凡人無法踏足的禁域。
永恒女王握着嵌入金色盧恩碎片的石槌無力地跪坐在地,祂執拗地仰起頭,用僅剩的一隻眼睛望着那隻星團獸物,破損的臉上浮現出如同當年跨過神之門時的堅毅。
律法概念的具象化不明白為何容器要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舉動——法環需要容器,而容器不是非瑪莉卡不可。
律法的代行者,汝因何做出此等忤逆之舉?
獸物審視着半身損毀的容器。
瑪莉卡手心凝出一柄黑紅色的刀身,獸物遁入水中,躲開了攻擊。
重新遊出水面,隸屬無上意志的獸物看着腹部被敲出的裂痕憤怒地将金發神人投舉至半空,金色的彎弧輕易穿透容器的雙臂,那些殘存的死亡盧恩被它捏成長矛,毫不留情地刺入神祇已然破損的軀體。
律法化身對背叛它的容器降下嚴懲。
處理完罪人後,獸物塌縮回破裂的容器體内,在黑暗中向遠方傳去金色的盧恩碎片與無聲的呼喚——
梅蒂爾啊,請向無上意志尋求引導,法環破碎,吾等該如何是好?
……
拉達岡不知道自己為何被複活,瑪莉卡之前放逐了一批褪色者他知道,但為什麼法環被修複後卻是他成為神人?難道他被黃金律法降下賜福了嗎?
噢瑪莉卡,我的半身。
拉達岡靜靜感受着祂的存在,然而卻隻感到體内法環能量的流轉。
算了,當務之急還有别的事:拉達岡朝地上的女人走去,她應該是來修複法環的人——褪色者?拉達岡在心底思忖到:他剛才沒在她眼睛裡看到黃金賜福的标志,而且她身上有着明顯戰鬥過的痕迹。
他擡手為女人釋放了一個恢複禱告,但她沒有立即醒來。
迷霧重重,拉達岡決定先離開這裡。
拉達岡蹲下身子将她抱起來,有一個金色的物件随着他站起來的動作從她的腰帶内滑出掉在地上。
一隻小型的黃金百足。
拉達岡微微眯了下眼,黃金百足?那不是信奉黃金律法的基本主義者才會擁有的東西嗎?
新神不禁垂眸打量了眼懷裡昏迷不醒的女人——如果她是基本主義者中的一員,為何方才會對他展露如此明顯的不敬與敵意?
但很快他的眼前就閃過一些不屬于他記憶中的畫面:
他看到了石門兩側被燒毀的拒絕荊棘,空中彌漫着無數飛揚的紅色餘燼。拉達岡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可能要超出他的想象了。
心中的不妙感攀至頂峰,他下意識地想擡頭搜尋記憶中伫立的黃金樹——
遮天蔽日的樹冠正在被火舌卷舐,黃金樹幹早已被燒的通紅。
地上甚至還有三具屍體。
一具已經幹癟的,一具被撕開的獅子的,還有一具渾身是血的葛孚雷的。
拉達岡的眼睫猛然顫了幾下,他忍不住又低頭看了眼懷裡昏迷不醒的女人。
神祇的直覺告訴他剛才腦海中閃現的畫面絕對是真實的,甚至極有可能是這個女人的記憶。
沒再作任何猶豫,拉達岡抱着褪色者離開了石舞台。
體内承載的法環源源不斷地滲出金色的能量,拉達岡明白那是身為律法容器——也是身為神祇的證明。
……
褪色者感到疲憊,她兩手空空地朝前走着。
這是哪裡?
隻有地面無盡的流水從腳邊流過。
真奇怪,她難道失敗了嗎?
褪色者試着張嘴呼喊,卻什麼都聽不到。
好累啊,我在哪裡?
褪色者跪坐在水中,但水流并沒有浸濕她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