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遙咬緊牙關，血液都興奮得沸騰起來。

手裡的刀刃附着一股銀灰色的靈力，随即迸發出駭人的光，照亮她的臉：“哭什麼呀謝臨舟，我可還沒死呢。”

謝臨舟驚愕地擡起頭，世界仿佛靜止，他對上了一雙漂亮的眼。

那雙眼曾經也對他情意綿綿，可如今隻有仇恨。

身邊的上仙們急忙躲閃開：“是鹿遙！她還活着！”

“這罪妖來勢洶洶，不好，她是來殺臨舟的！”

匕首在謝臨舟脖頸出轉了個劍花，割破了他的肌膚，謝臨舟終于緩過神來，一掌将她打出去。

鹿遙身體裡湧動着源源不斷的靈力，隻是稍稍退後兩步，竟然便站住了腳。

謝臨舟驚詫：“你不但沒死，靈力竟然有如此長進......”

“少廢話！”鹿遙殺紅了眼，每一招式都帶着肅殺之氣，專門朝他的命脈攻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她步步緊逼，靈力極其強勁，刹那之間，謝臨舟竟有些挪不動腳。

直到胸口傳來刺痛，低下頭，硬邦邦的匕首正狠狠插入了他的胸膛。

謝臨舟的眼睫劇烈顫抖起來：“遙遙——”

“閉嘴，别叫得這麼惡心。”鹿遙甚至覺得不過瘾，在他胸口的窟窿上殘忍地轉了一圈。

熱乎乎的血滋出來，飛濺在臉上。

謝臨舟踉跄一步，鹿遙狠狠将尖刀拔出來，嫌惡地看着上面的血，嘲諷道：“白瞎了我這把好刀，真髒！”

“仙君！”小仙娥見到謝臨舟流血，急得尖叫，“仙君受傷了！”

上仙們驅劍朝着鹿遙刺去，可鹿遙靈力大漲，隻是稍稍揮手，竟全部擊退了。

上仙們趕緊将謝臨舟圍起來，開始布陣。

“她的靈力竟然如此高深莫測！”

“一定用了鬼蜮伎倆，大家小心！”

見再也沒有機會捅謝臨舟第二刀，鹿遙并不戀戰，直接飛回禁地之内，重新踏上祭壇頂。

上仙們相互對視，一時之間，竟無人敢越過禁地界限。

“謝臨舟，你真是好計謀啊，妖王結界明明是你破除的，怎麼栽贓在我身上呢？”她居高臨下地望着謝臨舟，也審視着眼前這些天來祭奠他的上仙們，“你們這些上仙都瞎了眼嗎？竟然每次都相信他的話，還是說你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臨舟為人正直，做事坦坦蕩蕩，你休得胡說八道！”

鹿遙冷冷一笑：“等北野璟複活，闖出禁地，把你們全部殺幹淨的時候，你們應該就都清楚我現在說的話有多真誠了。”

“遙遙，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但是你不要胡說八道了，回頭是岸，”謝臨舟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身上的血液順着白色的衣袍往下流，“北野璟被上神封印在祭壇裡面，若沒有上神之力，他根本不可能出來。”

他咳出血，身邊的小仙娥心疼的注視着他，恨不得那一刀捅在自己身上：“仙君，你不要再說了，跟這種罪妖費這麼多心血幹什麼呢？”她連忙遞手帕，上仙們也收起術法，趕緊轉頭為謝臨舟止血。

其中一老者最着急，恨不得将鹿遙碎屍萬段：“若臨舟有事，我定親自手刃你！”

“若你敢進禁地，現在就可以來殺我，等什麼呢？說什麼大話！”鹿遙冷笑，老者氣得真要往前沖，好在其他上仙一起将他拽住，“不要上罪妖的當，她一定是故意的！”

鹿遙懶得理他們，居高臨下道：“我的爹爹和娘親如今在何方？”

北野璟雖然給她看過外面的世界，但是鹿遙現在長了心眼，除了自己誰也不相信。

“妖界将領侵犯我天界領土，引發妖仙大戰，崩塌迫在眉睫。”小仙娥咬牙切齒道，“你的爹爹和娘親怕是已經殒身了吧。”

“妖族覆滅，我們仙界将代為掌管，所以你最好趕緊認罪服誅！”

“不用跟她廢話，”青衣老者上抖落了一下衣袖，用寶劍直指鹿遙，“我絕對不許你這樣的妖物橫行霸道，禍害蒼生。”

鹿遙大腦“嗡——”得一聲響。

——父母隕身。

——妖族覆滅。

升起的一丁點希望被徹底碾滅，甘田裡仿佛燃燒着一團火，順着血液燒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大魔頭沒有騙她，給她看的那些場面都是真實的。

她的爹爹，被謝臨舟當場砍下頭顱。

她的阿娘，到死都在思念她。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鹿遙忍不住顫抖，她要讓謝臨舟血債血償！

鹿遙握住刀，可剛舉起手來，身體裡的靈力卻仿佛浪潮一般退去。

鹿遙頓時心髒劇痛，狠狠捂住胸口：“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要報仇，我必須殺了他！”

這一次，沒有人聽到她的祈禱，剛接好的骨頭又一次斷裂開來，甚至比原先碎裂的程度更深。

她幾乎能夠聽到身體裡爆發出的脆響。

鹿遙踉跄一步，一口血噴出來，拼盡全身力氣，将匕首對準謝臨舟的腦袋，狠狠扔過去！

“謝臨舟，我跟你不共戴天！”

她的聲音響徹整個白骨濕地，無數怨氣似乎被喚醒，開始發出陣陣共鳴，地底下的白骨也受到指引一般，一根根攀爬出來！

鹿遙再也沒有力氣，身體不受控制的仰面狠狠摔進祭壇裡。

“……”

她仿佛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手腳麻木，眼皮似乎也有千斤重，再也睜不開了。

**

混沌之中，一片漆黑。

不知過了多久，鹿遙終于恢複了知覺，渾身骨頭仿佛全部碎掉了一般，又酸又軟。

鹿遙艱難的睜開了眼，胃裡不停翻滾，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她正處于混沌之中，在身側，北野璟坐在大烏鴉背上，正剝着頭蓋骨的碎片玩。

見她醒了，北野璟手一撒，頭蓋骨的碎片簌簌的從指縫中漏下，化為齑粉。

他笑容詭谲，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麼樣，跟他們聊得開心嗎？”

他的嗓音在寂靜裡顯得格外清晰，幽幽回蕩在空中。

“别以為我會感謝你，”鹿遙剛才雖然刺傷了謝臨舟，但她卻清醒的很，“你故意把我的靈魂送出虛幻之境，讓我親眼目睹白骨濕地發生的一切，不就是想讓我心甘情願為你做事嗎？”

北野璟目光落在她臉上，少女的鹿眼早已哭紅，模樣嬌豔，卻滿臉不服輸。

他咧嘴一笑：“你若入魔族，将來必定能成為一位了不得的魔界将士，隻可惜......”他打過這麼多次仗，見過無數枭雄，這隻小鹿妖卻最有趣，最有血性。

“不用可惜，”她冷冷嗤笑，視死如歸似地道，“我鹿遙就算與仙界一拍兩散，也并非要投身于你膝下。”

寂靜的混沌之中，她的聲音尤其響亮。

北野璟身下的烏鴉吓得渾身發抖。

男人凝視她片刻，慢悠悠地從烏鴉脊背上站起，撩開衣袖，伸出手。

鹿遙以為大魔頭起了殺心，幹脆閉上眼。

反正她現在毫無牽挂，死了就死了。

她任由北野璟冰涼的手指抵在額間。

疼痛沒有襲來，刹那之間，無數靈力從額頭湧入身體。

鹿遙頓時渾身輕松，微微睜開眼，大魔頭神色平靜，淡淡道：“本座隻是想讓你看到，仙界那群人自诩高尚，實則僞善不堪。現在這世界上能靠得住的，隻有你自己。”

“說得好聽，”鹿遙重新閉上眼，“你不也是想利用我？”

大魔頭靈力深厚，既然他願意給，她就接着。

北野璟看着她白淨的臉，毫無起伏的笑了一聲：“小小鹿妖，脾氣竟然比本座還大。”

等鹿遙再次睜開眼，她渾身血脈舒暢，如果謝臨舟在她面前，她甚至還能再殺他一次。

北野璟從空中虛虛一握，盤古斧懸空于他掌心，“本座時間不多，隻給你一次機會，如果想要回到一千年前，拯救你爹娘，拯救妖族，就去砍斷它。”

他朝着不遠處揚揚下巴，鹿遙側頭看去。

混沌之内，不知何時冒出一個金黃色的圓球。

它仿佛有靈性一般，輕輕彈跳着，細細看去，表面還附着着微小的絨毛。

鹿遙覺出怪異：“這是什麼？”

北野璟說：“盤古的右眼，也是你回去的鑰匙。”

鹿遙愣住，北野璟卻勾起嘴角：“怎麼樣，有沒有膽量重生回去，再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