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雲歸的身份尴尬且尚未公開,故而皇帝此次隻宴請的皇室宗親中是篩了又篩,可以說全是心腹。
馬車在行宮門外停了下來,雲歸掙開元莨欲牽來的手,垂頭跟着,由一衆宮人簇擁,步行往行宮大殿去。
深秋,寒涼,
元莨不知打哪變出一個小巧且溫度恰好的手爐賽給她,手爐握在掌心,再有寬大衣袍遮掩,外人渾然不見。
雲歸暗暗摸着這手爐,不便低頭刻意看它是否精緻,但掂量它迥異于皇家器物的分量,有點疑惑。
這行宮雲歸不是第一次來,然而眼前巍峨的大殿燈火輝煌,迥然先前,京中随行而至的宮人熟練的架起無數璀璨宮燈,映照着江南池水的碧波,宛如繁星點點。
雲歸人行在其中,竟有一種星河漫步的感覺。
雲歸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皇室極緻的奢靡,到底是她一屆商賈所不能企及的,跟着元莨的腳步驟然緩了緩。
“怎麼了?”元莨停下問她。
雲歸搖頭,笑道:“沒什麼,就是……有些陌生。”
說罷捂着手爐,垂頭又要往前走。
“等一下,”元莨叫住了她,眉頭微蹙,目光落在她的頭發上。
“怎麼了?”雲歸擡眸,迎着他的視線不知所措地去摸,半路上卻被元莨拉住了手。
“你這珠钗有些松了,”元莨道:“應該是沒插好,你轉過去,我替你重新插。”
“?”
雲歸并沒有按他說的做,這麼多人呢,用不着他親自動手吧。
元莨見她遲疑,伸手轉過她的身體,雲歸一怔,卻還是順勢背過身,低下頭。
一片涼意之中,雲歸能感到元莨的靠近,他灼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輕撫在她的後脖頸,有點癢。
她就要躲。
下一刻,胳膊被原諒拽住,制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
雲歸渾身一顫。
“你!”
她萬萬沒有想到,元莨這麼大膽,在這宮人如流水穿梭的場合與她舉止如此親密,情急之下,也隻能漲紅一張臉,敢怒不敢言。
“别緊張,你是我母妃邀請的貴客。”
這話說完,元莨淺淺退後半步。
而雲歸也隻能一邊壓着不安,一邊用餘光去瞟那些身邊跟着的宮人。
好在皇宮裡帶出來的人,都是訓練有素的。
她們不會直接看貴客的臉,出于避諱由頭,方才這些人隻是一路跟着,倒也沒敢擡頭去看。
不過暧昧氛圍在這,關系藏不住的。
雲歸一時語塞,看着元莨那張邪魅四溢的臉,忍了半天,也沒能把下面的話說完。
“好了,”元莨将她撫着鬓邊的手拽下來道:“有我在,别怕。”
“哦……”雲歸垂頭,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局促。
“王薇呢?”她問道。
“她應該比我們先到一點,一會兒就能見到了。”
說罷,兩人跟着宮人,進了大殿。
殿内燈火通明,宛如白晝,與往日肅穆不同,帝至後,熱鬧非凡,宮燈之下,珍馐佳肴、玉液瓊漿,華宴将啟。
雲歸不敢到處張望,進去之後隻悄悄往上首的座位上看了一眼。
皇室宗親裡,無論是誰她都不大感興趣。
上首位空,謝貴妃還沒有來,就連王薇也不見人影,倒是一旁那個一身華服的小姑娘跟一幫姐妹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這時,一個内侍躬着身,湊到那耳邊說了句什麼。
那個姑娘随即往元莨和雲歸的方向看了過來。
“四皇兄!”
看清來人後,那姑娘雀躍起身,朝這邊來。
“诶,慢些走。”元莨笑着,伸手示意周邊朝他欠身的人免禮,又兀自道:“這是你雲姐姐,我帶她去尋母妃,你們先坐。”
言畢招來雲歸,給她介紹自己這個妹妹。
“盡染,這是我七妹妹。”
李明珠的生母還不如李南歌的尊貴,往日裡伴随君父的機會隻有李南歌不要才會輪到她。
雲歸聞聲後欠了欠身,禮儀做足,“見過七公主。”
七公主李明珠,年芳十三,難得沒被宮中紛雜侵擾,正是最天真爛漫的年紀。
她粗粗打量幾眼雲歸,覺得她不像刻薄的,便讓人把自己最喜愛的一碟栗子酥糕送過來。
“四皇兄,雲……姐姐。”奶娘将栗子酥糕奉上,李明珠道:“這道栗子酥糕是我奶娘最拿手的,外面吃不到,雲姐姐嘗嘗。”
顧熳原本被人群圍在後面,她騰出功夫看清與李明珠叙話之人為誰,震驚的手一軟,捧翻了桌子上的果盤,水果骨碌碌地滾了一地。
衆人都愣了愣,擡頭卻見顧熳看着雲歸,一臉驚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