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見元莨反複讀取信中内容,心中預感不佳。
元莨幼時飛揚跳脫不服管,厭學逃學,連帶着自他而下的皇子紛紛效仿。謝貴妃不重詩書,陛下多番教導無果,便想出個辦法,在太學設會,讓當期英才聚于太學中施展才能,擇能而教的同時選出口燦蓮花者忽悠這群胸無點墨的皇室子弟,時太學子弟更是被要求各寫詩詞、策論等,逐一呈上。
那時元莨是皇室學堂中最不聽話的一個,獨立做詞是不可能的,可他借口耍賴,賴到皇帝身側,皇帝将學子的作品展在他面前,抓緊時機機會教育。
誰知元莨竟記住了大半,雖在後來皇帝的拷問中,他雖不通深意,卻能憑借記憶插言幾句。
李裕想起這些,是覺得元莨速讀理解之能不弱,甚至遠超常人水準,這兩頁紙縱然字多,他閱讀這麼久,也隻能說明。
事關重大!
“怎麼了?你快說啊!”莫皓檠催促。
時間悄然流逝,元莨低頭又擡,将第二頁紙遞到李裕面前。
“父皇,下令羁押了孟太傅!”
元莨言簡意赅,道。
“哐當……”李裕手中的茶杯落地,瓷片碎了一地。
“什麼……”他一改故作的仙高人做派,慌張的顧不得擦手,就來接第二頁信紙。
他的心裡多多少少也做過一些猜測,京中有變,可這頁信上的内容遠遠超出他自己的猜測。
“沐穎怎會和私鹽案攪在一起?”李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已有近十載未曾聯系,李裕根本不清楚孟沐穎現在在京中是何光景。
可他無論怎麼心裡建設,私心裡,還是不能相信那曾經豪情萬千的女子與藏污納誨牽上瓜葛。
可人心底一旦有上猜度,細碎的痛楚還是逐漸占據心房,那痛感如同萬千針紮,難受卻又無從表達。
“什麼?什麼?誰?”莫皓檠是反應最慢的,他搶過李裕手中信箋,仔細查看。
“信裡說,孟太傅安插眼線至巡鹽使團,又刻意暴露使團行蹤,使我遇襲。”元莨緩緩複述信中内容。
李裕被此言驚醒,一面側眼打量,一面問道:“怎麼,你相信真是孟太傅害你?”
“不可能!”莫皓檠将信排在桌子上,擺了擺手,緊靠着元莨坐下,
“四哥,這不可能…對吧?”
元莨想想,“私心裡,我當然覺得這不可能。”
孟沐穎這人,曾是長公主與謝貴妃的閨中密友,是李裕愛而不得的初戀白月光,是元莨和莫皓檠的良師。
“什麼叫私心裡?”莫皓檠聽這話後吃了一驚,不滿之餘,又疑惑問,“事實上呢?你也和陛下想的一樣?”
元莨的手攥拳又松,在理智和思慮之間,逐漸偏向後者。
他道:“事實上,我并不相信太傅能與私鹽有關,販鹽者,無非求利,可太傅為人節儉,向來視金銀如無物,這樣清高自愛的人,怎能……”
莫皓檠眨了眨眼睛,傻乎乎的跟着點頭,但後來又似乎抓住什麼漏洞,垮下肩膀沮喪地道:“清高自愛,隻能說明表像,可……”
“好了!廢話這麼多幹什麼,是與不是,徹查之後便就知曉!”
元莨的語氣凜冽了幾分,最近,他總惦記着跟雲歸那點感情事,差點忽略了巡鹽正事。
“信上不是預言,私鹽近期會動,我們盯緊私鹽動向,順藤摸瓜,查清真像!”
莫皓檠小聲地咕哝了一句:“說的輕巧……”
李裕剛聞孟沐穎之名,先時有些恍神,過了好一陣才穩住心神,正色道:“你們倆多動動腦子吧,遂州今日舉辦端陽龍舟賽,為着參賽,全遂州大半的行船都在此地,李谙這時出現在這,不一定隻是為找你的吧。”
元莨若抛開情愛,也勉強算是機敏靈動的人,他順着李裕的話茬,已經聯想到:“九叔是說?嶺南和遂州……或有牽連?”
李裕淡淡地笑了笑,“我可沒這麼說。”
元莨又繼續盯了他一會兒,心中自有結論:“李谙找了言書和劍棋來,說明……”
李裕斜了他一眼,豁然起身,打斷,“說明……你小子得安分點了。”
大家同生在皇家,當然都知道時局詭谲,不容輕忽,元莨此次在巡鹽中是身擔責任的。
與這邊的叔輩三人懇談不同,李谙那邊則在排兵布陣。
言書和劍棋比預想中早到不少,他們二人來此竟然未先去給元莨請安,而是來找李谙。
“禀大人,我們來時,恰巧遇到千回峰的山路因雨毀了。”言書道。
“千回峰?”李谙對蜀地地形并不熟悉,轉身就要去查地勢圖。
“就是蜀地往來嶺南的要道。”劍棋因急着見主子,語速急迫些。
李谙眼眸微眯,嗅到異樣。
“蜀地山路難行,千回峰斷了一時半會是疏不通的,近一兩個月,載重車隊若想來往,隻能選擇行船。”劍棋直接下結論道。
李谙不信,“我們剛要追查蜀地往雲南的私鹽往來,這必經之路便斷了?世間真有事能這樣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