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引日也看見了,喊了一聲便沖過去,雪地之上,如履平地。
折枝緊随其後。
那人臉埋在雪地裡,身上僅落了幾片雪,應該是雪停後才到這兒的,手上滿是新鮮的燒傷,但由于在冰天雪地中,并未流出多少血。
他的右手伸出來,向着神殿的方向,前面的雪地上留着兩行字。
首句被雪掩了大半,看不清是什麼,隻看得見後面三句。
“———————,亂世不拂聖人心。
今朝風雪壓燦燦,他年日月明昭昭。”
折枝心裡咯噔一聲,立馬蹲下身将那人翻過來,赫然是面無血色的山谷臣!
“山谷臣!”折枝喊他,“山谷臣!醒醒!”
折枝扶起山谷臣上半身,搖了搖他,然而山谷臣毫無反應。
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氣息全無。
折枝神色凝滞,抓着山谷臣的手用力到指節泛白,半晌,她微微擡頭,看向山谷臣死前對着的神殿大門方向。
沉昭。
折枝咬牙,在心裡一字一頓地念出沉昭的名字。
他們還真是,她的族人,他的同僚,一個都不放過。
引日不認識幾個字,沒看懂山谷臣寫的絕筆詩,卻敏銳地察覺到折枝陡然凜冽起來的氣勢,問:
“怎麼了?”
“雪災發生,你們的神殿做什麼了?”折枝扶着山谷臣的屍體,垂着頭,一字一頓地問。
引日理所當然道:
“雪災太大,我們一般會選擇通知大家關門避災,等雪災過了,弟子們再挨家挨戶地處理不幸遇難的屍體。”
“那若是遇上地裂瘟疫大水,怎麼辦?”
“……神殿有護殿陣法。”
“城池的保護陣法起了作用嗎?”
引日語塞,片刻後才道:“災難太大了,我們也沒有辦法,都是因為邪神……”
“是因為沉昭他根本不想救!”折枝低喝。
“沉昭上神已經盡力了!他攔下天劫本就受了很重的傷!還要對付邪神,設置陣法……”引日也急了,立即反駁折枝。
“……”
折枝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殺意,換了個話題:“這個人我認識。”
說着,她背起山谷臣的屍體:“我得帶他走。”
如果不帶走,山谷臣便會被扔到城外的亂葬坑裡。
山谷臣是儒修。
“衆生必死,死後歸土”,隻有奸惡之人才會受到焚屍揚灰的懲處。
她來晚了,沒能救下他,但至少不能讓他的屍體被火葬。
他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但怪圈時代的屍體都是火葬,有人認領和無人認領的區别不過是單獨火葬和一起火葬罷了。
折枝直起身子:“我不去神殿了。”
“那你要去哪兒?”引日疑惑,随後幹脆道,“我也不去了,我跟你一起。”
折枝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她擡頭,想看看遠方,卻隻看見白茫茫一片。
片刻,她作出決定:“直接趕路,先出城。”
“好,”引日對折枝無條件支持,立刻跟着她走,走出兩步,才問,“他也是你的故人嗎?”
“是……他也來自那樣一個輝煌過的時代,”折枝沉吟片刻,似在感慨,“他才是真正的,霁月清風,淵清玉絜。”
城外有一處山脈,折枝挑了處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在林中砍下樹木做棺材。
她擅長刀劍,魯班術曾也學習過些,如今用這些知識來制個棺材不成問題。
一天一夜,折枝蹲在山谷臣墓前,将墓碑立正,拍了拍墓碑上的灰。
“……我的能力有限,風水也不是很懂,”折枝低着頭,輕聲開口,“棺材和碑做得很粗糙,但湊合一下也能用。”
話末,她的嘴又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拍了拍石碑,慢慢起身。
“沉昭和雲千載,不會好過多久的。”
折枝擡頭,看着白雪皚皚的山,山上是剛剛冒出頭的太陽,金色天光鋪在未化去的雪層上,燦爛至極。
她轉身向山下走去。
引日早被她打發回了城,現在也該去看看城内怎麼樣了。
“折枝!”
剛到城門,遠遠的就看見引日沖了過來。
“出事了。”引日很快到了折枝面前。
折枝不緊不慢地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