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場雪過了,我們還可以再寫。”
他的體内傳來毀滅般的痛意,靈幾乎退化完全的眼睛睜也睜不開。
靈低低回應,一聲過後卻逐漸沒了動靜。
山谷臣看着手心隻剩小小一團的靈,逐漸變得冰冷、透明,然後消散。
火光再次暗下去。
山谷臣拖過箧笥,裡面滿滿當當塞着他整理好的書冊,嚴絲合縫,他安靜地看着、看着——直到天光破曉。
微弱的光透進來,火堆中隻有最後一絲火苗,還在倔強燃燒着。
山谷臣拉開箧笥最底下的一層,裡面放着牌位。
這些牌位上的名字跟着他颠簸已久,途中牌位爛了、壞了,他就重新刻、重新寫,牌位還在,就好像師父他們還在身邊。
可——山谷臣擡頭,看着縫隙中透進來的暗沉又刺眼的光,他想,
他等不到下一個天亮了,也不會再有人記得要修複那些牌位了。
他将牌位拿出來,一塊一塊丢進火裡,看着它們燒作飛灰,灰被風卷起來,在空中打着轉,徘徊在他身邊。
最後一塊牌位丢進火裡,他動了動幹裂的嘴唇,低聲喃喃: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
——
折枝去了亂葬坑相反的那座城池,到了才知道原先她被抛屍的坑所屬城池并非主神殿所在城池,甚至離主神殿還十分遙遠。
想是沉昭看她十分糟心,讓人丢遠點。
至于引日,應該是半路被嫌累贅而丢下的,而且她神殿弟子的身份現在還能用,大抵是沉昭根本不在乎這麼一個小蝼蟻,懶得理。
折枝想着,又找引日要了地圖。
他們現在在北方,而血霧在西南方向。
她說是陪引日增長閱曆,但其實是想借助引日的身份和能力回到血霧。
不論如何,她得回血霧中看看,邪神也好,她也罷,總得先弄清楚血霧裡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她如今不能禦劍飛行,車馬又十分貴,還得避着神殿的弟子,所以必須讓引日待在她身邊。
引日神殿弟子的身份能省去很多麻煩。
而且她也要回到她原本的中神殿所屬的上神殿去考試。
這樣想着,折枝在地圖上畫出了她們要走的路線,沒有标出血霧,隻另圈了個臨近血霧的城池,以便她到時避開引日回血霧。
引日本就對折枝十分信服,前幾日又有雲千載上神親自認可,對折枝的決定更不疑有他,立刻便去準備。
可惜剛往西邊走了半月,便遇上了大雪,車馬難行,兩人不得不下車步行。
引日進步飛速,已經能晦氣外放禦寒,是以折枝在她的保護下也走得毫不費力。
好在沐城離得很近,沒走多久便進了城。
大雪剛停,城内店鋪都還沒開業,隻是城門口有幾人在打掃積雪。
天地間雪白一片,十分晃眼,掃帚的“沙沙”聲此起彼伏,卻更顯得城中寂靜。
街上的雪還沒人打掃,已經堆得有些實,踩在上面留不下多深的坑,隻有淺淺的腳印。
引日見街上還沒有客棧開門,便提議:
“街上客棧都還沒開門,不如我們去神殿休息幾天。”
折枝還在看屋檐上的雪,聞言點頭:“好。”
走着走着,折枝突然發現雪上有着一道拖拽的痕迹,細看還有着絲絲髒污,剛剛兩人沒注意,踩在了這痕迹上。
“這裡怎麼會有這個痕迹?”折枝回頭,往痕迹來時的方向看去,除了白色外什麼都沒看見。
“可能是神殿的弟子修補什麼建築時留下的,”
引日說着,往前走了兩步,她又道,
“也可能神殿已經在清理這場雪災中凍死的屍體了。”
神殿管理城池,除了城内秩序外,打掃積雪、處理屍體一類,也歸神殿管,弟子們處理這些事務,可以獲得相應報酬。
聽見引日的解釋,折枝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雪災發生,神殿不采取措施抵禦災害,隻處理屍體有什麼用。
折枝沒有說話,隻繼續走着。
遠遠看見神殿大門時,折枝也看見了痕迹的終點——神殿門前,趴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