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繪先是愣了愣,而後不可置信地哦了一聲,而後眼中浮現出裴瑛端坐在鏡台前描眉畫眼的姿态,忍不住笑出了聲,而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直接就笑出了眼淚。
彼時門外的溫晏剛走上廊道,他耳力看上去很好,除了靜谧的長檐落雪之聲,那笑聲就直接傳到了溫晏耳中,原本從容的步子瞬間停住。
冷風吹起他的幕籬,露出蹙起的長眉與浮動着不解的雙眸,可是最後随着幕籬的白紗落下,他隻冷笑一聲,撣了撣自己身上的雪粒,再度從容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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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依舊肆無忌憚地從北方來,呼嘯着西北風馳騁在廣闊的關中平原,一騎百人隊自函谷關出來,馬蹄踩過厚厚的雪泥,雪沫打着旋飄飛在半空裡。
這注定是一個多雪的冬天。
雖然是午時一刻,但天際那厚厚的黑雲密密麻麻地壓來,又是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雪行将到來。
馬隊馳騁在長安往河東安邑的馳道,又是連續三個時辰的奔馳,馬隊便到了安邑城牆之下。
就在此時,關閉城門的悠長号角響起,垛口士兵的喝城聲在冷冽呼嘯的東風裡被攪得此起彼伏若隐若現,城頭的大漢旗幟也結上了厚厚的冰,再也不能自由地跟着長風舒卷。
城頭喝聲再度傳來,“城門将閉,行人止步,雞鳴開城!”
眼見話音剛落,安邑城的城門就要軋軋關閉,就在此時,黑衣馬隊為首之人倏然亮起出力黑玉令牌,同時冷冽的聲音穿透了風雪。
“城門吊起,長安來使!”
片刻之間,百人騎的馬隊便鳳一般地卷到了城樓下,負責勘驗來使的城門樓一間黑玉令牌,登時一路小跑到馬隊為首之人的面前,一躬身,而後接過令牌之後,勘驗完畢之後曆經再度躬身,而後轉過頭高聲道,“長安來使,開城門,行人閃開!”
為首之人再度一揮缰繩,黑色的駿馬便揚開四蹄飓風一般入了城。
大雪紛紛,雪深路難行,故路上行人稀少,一見如此陣仗,紛紛駐足,看向這風馳電掣的馬隊。
郡守府邸面前,已過天命之年的楊安平得城門吏通報,早早就守在府門前,一見百人騎士隊的身影,趕忙下階迎了過來。
“下官見過裴大人。”
修長優雅的手猛地一勒缰繩,原本疾馳的駿馬變作從容走馬,等黑色駿馬到了府邸前,駿馬之上的披着黑色披風的男子利落翻身下馬。
黑色的軍靴踩過雪泥,冷風吹起男子的黑色披風,寬大的黑色兜帽之下露出銳利的下颌線,以及那冷冽的薄唇。
男子随即命令百人隊于府外列隊等候,而後便一路進了郡守府邸。
冷風呼嘯,風燈搖曳,照在廊上檐下一片光影變幻,男子步履穩健,大步走入院中,穿過專門清掃出來的白石磚路,而後進了正堂。
“下官知道大人乃是為着裴小姐之事而來,故而早就将關涉明月坊的各類案宗歸總好了,隻待大人查閱。”
手指搭上帽檐,寬大的落着冰冷雪花的黑色兜帽被摘下,裴瑛的目光是掃過堆積的長案之上的卷宗,而後嘴角便噙上一絲和善的笑意,他向着楊安平一拱手,溫和道,“多謝大人照拂小妹,玄則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