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繪的心也随着他的來信而穩妥下來,而就在這個令人高興的時候,聶無冒着大雪走了過來,還不待裴明繪給她分享自己的喜悅,聶妩帶來的消息就直直将裴明繪驚得五雷轟頂。
甚至顧不上打傘,二人直接冒雪一同去了城西的明月坊庫房。
大火沖天,漫天的雪花如同飛蛾撲火一班撲向大火裡,伴随着梁橼折斷之聲從熊熊烈火中傳來,這座幾乎積攢了明月坊半數積蓄的庫房轟然倒塌,火星與雪花糾纏飛濺。
大雪紛紛掩埋了斷壁殘垣,一片凄涼景象則能言說。
裴明繪冷着臉,聽着聶妩同負責倉儲管理的執事彙報昨日的經過。
過了許久,裴明繪方才開口說話,“往長安明月坊加派人手,今日的明月坊被燒的報官府。”
“到底是什麼人,竟然下這麼黑的手!”
聶妩義憤填膺,一拳砸在長案之上。
“總不會是我們對家罷。”
裴明繪搖了搖頭。
接下來的這幾天裴明繪與聶妩整個連軸轉了起來,安邑庫房被燒,且不說其中為着下次張骞出使西域而預備的精緻绫羅綢緞,更有各分坊來歲大市之時所預備的各類綢布,都是最新的樣式,如今這一場大火,直接損失高達三十萬金,間接損失更是不可估量,作為漢朝屬一屬二的皇商,若隻是銀錢損失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在這段長達空缺半年的空窗期裡,屬于他們的位置就會被虎視眈眈的同行刮分。
“此次失火定然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裴明繪正所有損失,臉色也徹底陰沉下來,她将檀木算盤推到一邊,将估算好的賬冊推到聶妩面前。
“明月坊失火,第一時間周圍之人竟然沒有察覺,而且大雪天,火竟然燒得如此旺,是因為這個……”
她将一塊被帕子包好的東西遞了過來,聶妩小心翼翼地将帕子解開,裡面竟是一塊燒得黢黑的木炭,顯然是裴明繪從庫房拿出拾來得,她起初并沒有發覺什麼,後來放在鼻間細細一嗅,登時眼瞳緊縮,震驚不可言喻。
濃烈的焦糊味裡攙着了若有若無的油脂香氣。
“如此行事,定然是買通了明月坊的人。”裴明繪的眉宇上漸漸浮現起了一縷憂思,“若是以往,因着我哥哥的緣故,沒人敢這樣行事,如今我哥哥尚未失勢,依舊是深得皇帝信任,縱然那些同行們有想要将我取而代之的賊心,卻也不敢在我哥尚有如此大的權利的時候得罪于他我哥哥可能陷入了麻煩,所以這些人才敢如此明目張膽。”
裴明繪有條不紊地分析着,思慮愈來愈重,很快就占據了裴明繪的心神。
“隻有一點,就是有人要跟我哥哥作對,有人要違抗我皇帝的命令,叫我哥哥自顧不暇。”
“長安正逢多事之秋,哥哥萬不該為此事離京的。”裴明繪按了按眉心,一招手,聶無便心領神會地取了羊皮紙,将其展平在裴明繪案前,用一方漆黑鎮石壓住,提筆蘸墨,“明月坊卒然失火,恐為歹人施調虎離山之計,吾為哥哥計,當坐鎮長安,可保一切無憂。”
她講羊皮紙卷起,塞進銅管之後,用泥妥帖封好,交給信使。
“可惡!”聶妩氣得發抖,狠狠罵了一句,“這群孫子也忒陰了。”
如此重大的損失,幾乎凝結着聶妩全部心血的安邑明月坊一朝轟塌,她的心似乎也跟着一塊塌陷了。
可是火災已經發生了,損失業已無法挽回。
“昨日值守之人你等會去清點一下,問清其最近行止,然後可疑之人盡數領到我跟前來。還有附近的百姓,也派人挨家挨戶去問問,夜來可有可疑之人出沒。”
“諾。”
聶妩領命之後沒有耽擱,立即就出發了。
*
深夜大雪,車馬不行。
安邑城郊,一農夫裝扮的人艱難地跋涉着,而後到了既定之處,他搓着手縮着脖子,在此處等待着某人。
很快,簌簌冷風中,銀光雪輝裡,布衣鬥篷随風而行,長靴踩進厚厚的積雪裡,聲音卻被風雪掩蓋。
“做的不錯。”
柔美的極具蠱惑的聲音傳來。
那人猛然回頭,原本的驚懼瞬間變為驚喜與谄媚,連忙沖着那優雅俊美的少年一躬身,“小的見過恩公。”
“何必如此拘禮?”男子薄唇勾起,“你幫了我得大忙,今日一會,便是予你财貨的。”
那人大喜,又是一躬到底,“謝過恩公,恩公之恩,小的永世難忘。小的自此願為恩公效犬馬之勞,為恩公驅馳。”
男子取下身上包袱,随意丢過去,那人趕忙接住,就在他背着身去解開包袱,被那金燦燦的黃金迷了眼睛之時,全然都不知道後面的人到底意欲何為。
男子勾起惡劣的笑來,長劍緩緩出鞘,他就這麼走了過去,走到那人身前,傾身看向那人癡迷的臉龐,好奇地問道,“你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