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在前頭領路,他進了屋檐之下,向裡頭通報道,“公子,我們當家的來看你了。”
随着話音,屋裡頭傳來一聲咳嗽聲,而後吱呀一聲門扉就打開了來,溫柔的燭火如同流水一般漫延出來,柔情無比地勾勒出男子俊逸的身形,照亮了他俊雅無俦的容顔,一襲青色麻布長袍雖簡樸無華,卻有山容雨态之清曠淡遠。
恰如煙雨,朦胧至深。
就在他修長的身形伴着各處光亮一同映入裴明繪眼簾的時候,她的心深深地震驚了。
鳳眸長眉,唇畔淺笑,簡直像極了裴瑛。
男子禮貌颔首,白皙優雅的面上含着适宜的淺笑,而後向着裴明繪緩步走了過去,又鄭重地向裴明繪一躬身,溫柔如細膩春雨的聲音落在了她的心上,頓時激起萬丈波瀾。
“溫晏見過裴小姐,多謝裴小姐收留之恩。”
裴明繪無措地看向聶妩。
聶妩見裴明繪一臉迷茫,遂笑道,“溫公子雖是我救下的,但姑娘乃是我家主人,故姑娘才是溫公子的救命恩人。”
“快莫在外邊凍着了,都進屋去罷。”
聶妩說罷,一手攬着裴明繪,一手推着溫晏,便将他們送進了屋,又囑托小厮備上熱茶,而後便将冷雪寒氣都關在了門外。
屋子分外裡間和外間,中間用一道大黑木屏風隔擋,外間裡乃是乃是三張長案,并着一些盆景添以青綠顔色,四處都有書架,書架之上堆着層疊如山的書簡。
聶妩扶了裴明繪上坐,而後在她一旁坐了下來。
裴明繪擡手壓住那顆怦怦亂跳的心髒,擡眸看向那優雅落座的男子,他看起來不過才十八九歲歲,眉宇間的青澀還沒有褪下去。
“年紀要小我很多啊。”
裴明繪蹙眉,掩袖對聶妩說道。
聶妩遂湊到小聲道,“姑娘與溫公子正相宜呢,姑娘若與公子有意,這幾歲之差,又算得什麼呢。”
裴明繪的眸光又婉轉地落在了溫晏身上,溫婉一笑,“公子何方人士,怎的就到這兒來了。”
溫晏無奈一笑,低下頭來,歎息一聲。
後聶妩解釋道,這位溫晏公子原是昏倒在裴家桑園裡的,被例行巡視的人發現,方才被救了下來,而後通報給了主管桑園之事的聶妩,聶妩一看,竟與裴瑛的樣子十分相像,便将他留了下來,後請了醫師來看,卻發現這位公子腦子受了傷,怕是記憶有損,後來聶妩找到了他的照身帖,便知道他名叫溫晏,乃是颍川陽翟之人。
聶妩一見溫晏與裴瑛樣子十分相像,若是不細看,影影綽綽間便幾乎是同一個人,雖然眉目間沒有裴瑛的獨一無二的神韻,也沒有裴瑛久居高位的那種不怒自威,但是僅僅有裴瑛幾分形似,也一定能夠慰藉她那因為裴瑛而久久不能安定的心罷。
“給小姐添麻煩了。”他歉疚一笑。
“怎麼會呢。”
裴明繪看着溫晏那如此形似裴瑛的臉,不由深深地沉淪癡迷起來,或許隻有在裴瑛不在的時候,她方能毫無顧慮地流露出自己的情感。
可是,溫晏在如何相像,可終究不能解她相思意。
裴明繪收起所有情緒,垂首一笑,站起身來,而後又擡起頭來,黑色的眼睛裡的光彩沉寂下來,恢複了以往的冷靜。
“深夜叨擾,溫公子莫要介懷。”
溫晏面上的表情依舊溫和,遂起身相送,“若不得小姐庇護,在下早就窆枯掩骼,哪裡又會有今日呢。小姐深夜來訪,在下欣喜尚且來不及,又如何會介懷呢。”
裴明繪與聶妩相識會心一笑,聶妩遂道,“公子體弱,明日我再遣人來為公子送些人參之類的補品,公子且在此安心住下,改日我再同姑娘來看公子。”
二人一道出了門,裴明繪拉住聶妩的手,有些憂慮地說道,“我總覺得,如此明目張膽尋一位與我哥哥如此相像的人,總覺得不好。”
“哪裡不好,左右公子日理萬機,哪裡發現得了。”
聶妩信誓旦旦地說道。
裴明繪心裡一琢磨,好像也是這麼回事,但是轉念又是一想,卻總是怪怪的,“可他與我哥哥如此相像,我若是嫁他,哥哥怕是就知道我的心思了。”
“我的好姑娘。”聶妩無奈地一聲喟歎,“你何必嫁他呢,如今姑娘之産業遍布大漢,又得皇帝賞識,為天下大商之表率,何必執拗于婚姻嫁娶,權将這孤苦伶仃的公子養在外頭,不叫旁人知道不就好了。”
裴明繪就這麼一想,似乎還真有些道理在,遂親切地挽了聶妩的手來,“好妹妹,你可真是我的解語花。”
“姑娘哪裡的話。”聶妩哈哈一笑,“姑娘整日悶悶不樂,便是不知這男女情愛的好處所在,在下不才,便是這紅塵秾豔場裡的高手,便知這一味藥,才是姑娘的解藥。”
二人一路嬉笑地走回了裴府,其間卻誰都沒有想起來,裴家家規第一百零一條所嚴格規定的是什麼。